第13章 深埋的陰影
晚上，當千原浩誌回來的時候，發現一個女人正站在他家門口。
走近看到她的麵貌時，他稍作思索，就認出了這個女人的身份。
“千原君！”
女人身著白色襯衫、黑色長褲，大約三十歲，胸口處還掛著一塊牌子。
千原浩誌沒有立刻開門。
“千本女士，我說過了，我不會同意你們的救濟計劃的！請你離開這裏！”
女人隸屬一個具有政府性質的公益救助機構。
兩年前，由於兄妹倆都是未成年人，這個機構主動接觸他們，表示原意提供幫助！
但救濟計劃的內容卻實在讓他們難以接受。
他們要將千原桜送入大阪精神病院，將千原浩誌送到當地的福利院。
當時，千原桜在病**聽到這個計劃時，病情更加惡化，也一度產生過輕生的念頭。
因此兄妹倆都對這個救濟機構十分反感，從來不給好臉色。
隻有這位千本女士依舊鍥而不舍。
兩年間，幾乎每隔半個月，就會來到他們的住所，查訪他們的生活狀況。
當然，他們絕不會放她進家門就是了。
如果不考慮那份荒誕的救濟計劃的話，這顯然是一個很有職業責任心的女士。
“千原君，”千本態度誠懇，“你今年才十六歲，還有四年才成年。
你妹妹每個月的治療藥物、你上學的費用，這些壓力相信你也感受到了吧。
你父母的遺產又能支撐多久？
你這樣根本就是在為難自己！”
她隱晦地看了一眼他的手腕，話到嘴邊還是改口。
她害怕刺激到這個孩子。
“將千原桜送到醫院才能接受到最專業的治療，對她的恢複也有好處……”
千原浩誌冷笑著打斷她的話：“送到精神病院嗎？”
他的神色突變，竭力壓製心中的怒氣：
“我的妹妹有認知能力，不是瘋子，不需要送去精神病院！
千本女士，我對你的敬業精神很敬佩，很感謝你這兩年來一直關注著我們。
但！我們不需要救濟！
請你離開這裏！”
千本已經習慣了這種下逐客令的方式，倒不是特別生氣：
“好吧，千原君，我們的救濟計劃的確不是很完美。
但是，你們還打算住在這裏多久？
西成在兩年前發生了暴動，你們那段時間都在醫院，感觸不深。
但你回來總能看見那些流浪漢、黑道分子吧？
西成區是大阪治安最差的一片區域，你就放心把妹妹一人留在家裏嗎？萬一出事怎麽辦？”
千原浩誌眉頭皺起，沒有接話。
的確，這是他的一塊心病。
如果白天桜在家裏出事了該怎麽辦？
西成區是曰本有名的貧民區，舊稱釜崎，或被人蔑稱‘愛鄰地區’，是犯罪的高發地帶。
當年他們的父母在買房時，雖然也曾猶豫過，但考慮到花園町位於西成區西北角，相對於東部地區，治安狀況要好了許多。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這裏的房價真的很低廉。
可是這兩年，花園町的犯罪事件也漸漸多了起來。
他考慮過搬出去，但高額的租金卻令他望而卻步。
千本察覺到他的猶豫，連忙再接再厲：“我們在都島區有一個廉租房的公益項目，租金十分低廉，而且那裏的環境也很不錯……”
“抱歉，千本女士，我們之前已經討論過這件事了，我的態度一直很明確。
請你讓開，我要回家了。”
千原浩誌打斷她的話。
這個所謂的廉租房項目聽著還不錯，但卻是四戶合租。
除了臥室，客廳、廚房、盥洗室全部共用。
那桜該怎麽辦？整天待在臥室裏不出來嗎？
這其實是在變相地逼迫他同意那個計劃，所以根本就不可能。
千本還想說什麽，但千原浩誌已經不打算再理會她，進門後直接關上。
當他走進客廳時，發現桜蜷縮在沙發上，表情很痛苦的模樣。
她的嘴唇慘白，沒有一絲血色，渾身冒汗，發絲粘連在兩頰。
“桜！你怎麽了？”
千原浩誌急忙衝了上來，查看她的狀況。
千原桜抬頭笑了笑，虛弱地喘了口氣：“兄長，每個月不都有一次嗎？我都習慣了，忍忍就過去了……”
千原浩誌立即意識到了原因，有些心疼。
但以他兩世處男的經驗，第一反應是多喝熱水，接著又想到了紅糖薑水。
曰本並沒有食用紅糖的習慣，因此超市裏也不賣。
他隻好用白糖代替，和切片的薑片一起，熬了一碗熱薑水。
“來，桜，把這碗薑水喝下去。”
千原浩誌扶著她，靠在自己身上，舀了一勺，朝她的嘴唇喂去。
千原桜微微張口。
“兄長，好辣……”
“桜，沒事的，喝完後你就會舒服一些了。”
千原浩誌半哄半喂了下去。
當他準備站起身時，千原桜拉住了他：
“兄長，剛才在門外的是那個千本嗎？”
千原浩誌隻好重新坐下，把她的腦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你聽見了？”
他將桜的發絲捋到耳後。
千原桜露出滿足的表情，仿佛化作了一隻慵懶的貓，輕輕“嗯”了一聲。
過了半晌才發出聲音：“兄長，你別聽那個惡女的，她就是想要分開我們。”
千原浩誌笑著點頭答應。
千原桜又停頓了近兩分鍾，聲音仿若在夢囈：“兄長，你最近真的變了好多……”
千原浩誌倏然一驚。
“突然喜歡上了圍棋，又喜歡上了中華料理，今天第一次為我熬製薑水。
比起以前，真是溫柔了許多呢！
我喜歡現在的兄長……”
千原浩誌這才放下心來。
桜的聲音逐漸減弱，他以為她睡著了，準備把她抱到**去。
但低頭卻看見桜的眼角止不住地流淚。
“桜，你怎麽了？”
千原浩誌有些手足無措。
“兄長，我真的好卑鄙……明明當初我們都看見了父親和母親的墜樓……可是我，可是我……我隻顧自己生病，卻把所有的重擔都扔給了你……”
千原桜泣不成聲地說著，顯然這些話已經壓在她心裏很久了。
千原浩誌默默地聽著。
對桜而言，這些話說出來反而是好事。
“明明兄長這麽優秀，卻有我這個累贅拖累……還害的兄長差點……差點……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