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母與子
趙虎說這話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他正辛苦地在堅持著，他脖子上已經出現了大片駭然的屍斑，雙眼愈加的無神。
而趙虎接下來的話，更讓我不由得心頭一沉。
趙虎道：“小凡，和我一起下去的還有三個人，他們也都被粽子咬到，現在估計已經快到村子了，你別再等，快帶我媽走。”
我紅了眼，心裏頭就跟堵住了一般難受。
這洞穴下麵有粽子我是知道的，但沒想到的是，趙虎他們居然也沒能逃過這一劫。
我盯著趙虎，發覺他口中的屍毒，就跟那狂犬病似的，整個人恍恍惚惚，隨時是要張開嘴巴咬人一般，但在趙姨麵前，趙虎還在做著最後的堅持。
趙虎是出了名的孝子，他今年都快三十歲了依然沒有娶老婆，為的就是能夠一心照顧好自己的老母親，如今，他在洞穴下麵被粽子所咬，仍然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來看自己母親一眼，這份孝心，無人能比……
趙姨雖然眼睛看不著，但耳朵的聽力卻很敏銳，雖然趙虎已經很小聲在說，但還是被她一清二楚的聽著了。
趙姨當場臉色大變，一下子陷入到了崩潰當中。
“阿虎，你中屍毒了？阿虎，你讓媽怎麽辦？”
“媽就你這麽一個兒子啊……”
趙姨與趙虎母子倆個，不由得抱頭痛哭起來，尤其是趙虎，這個平素老實巴交的漢子，平素我從未見過他掉眼淚，但在今晚，他哭得如同一個小孩子一樣。
到最後，趙虎將趙姨交到我麵前，而他自己則強咬著牙，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替他照顧好他母親。
“媽，下輩子我再給您當兒子，兒子不想傷害到您和小凡，但兒子真快要控製不住自己了……“
趙虎說完就要離去，趙姨聽見後，紅著老眼道：“兒啊，無論怎麽樣，我們都不能傷害到其他人……“
趙姨遲疑了下，接著道：“兒啊，媽有事要和你說幾句，你跟媽出去……小凡，你在這裏等姨一會，先不要出來……”
我看到趙姨臉色有點古怪，但想到這可能是他們母子倆最後的說話機會，我隻得點頭應好。
就這樣，趙姨拉著趙虎往外麵慢慢走了出去，天色昏暗，趙姨走得很慢，但我看見她走得格外堅定……
“媽，你小心些……”趙虎道。
“我眼睛看不太見，但心明亮著呢，兒啊，你爸老實死的早，我們母子倆相依為命這麽多年，從沒做過傷人害己的事，以前沒有，現在也不行……”
“媽，我知道……”
隨著趙虎和趙姨的話語緩緩落下，他們兩人已走出了破屋，我看著那兩道身影，心裏頭五味雜陳。
趙虎被粽子咬著了脖子，現在屍毒擴散得要緊，這十有八九，怕也是要成了一具活粽子，而要命的是，他說在後邊，還有三個同樣被粽子咬著的同伴，這會正在前往村子的路上……
都說死人猛如虎，更別說是粽子，我一想到那些手無寸鐵的村民，一旦遭遇到活粽子，那下場必定凶多吉少啊，我搖搖頭，心底不由得多了一絲猶豫；白天的時候，那些村民們對我見死不救，而我今晚上，我既知道有粽子來襲，我又是否要不要去救他們呢？
我搖頭，正在我猶豫的片刻，我聽到屋外頭傳來了一陣聲響。
“趙姨？”
我連忙趕了出去，結果在破屋外邊赫然見到趙姨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在她腦袋上血流如注，手中則揣著一個沾滿鮮血的石頭……
我趕緊跑過去，但趙姨已是有氣出沒氣進了。
我不免急了，道：“趙姨，你這是做什麽呢？虎哥呢？”
趙姨露出一抹苦笑，指了指在她前麵的那口水井，我連忙跑過去一看，結果在那依稀的月光下，隱隱約約看到在水井裏，趙虎的屍體正飄在上頭，早已沒了動靜……
我心頭頓時猛地一震，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趙姨艱難開口道：“小凡，我和你虎哥這輩子老實慣了，從沒幹過傷人害己的事情，你虎哥被粽子咬了，他也要變成粽子咬人，姨這都半隻腳進棺材的人，以前沒讓他做過壞事，現在更不能他去做……”
“姨……”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喉嚨像是被掐住了一樣，完全說不出來。
趙姨知道虎哥被粽子咬著，所以將他喊出去，然後再讓他跳下水井自殺……我不知道剛才那短短的幾分鍾發生了什麽事情，我甚至都不敢去想，一個眼睛看不著的老人，得是怎麽樣的一種心情，來勸說自己老實巴交的兒子投井自殺；而孝順的虎哥，又是怎麽樣毫不猶豫跳下了水井……這一切，我不得而知，不敢想，也不敢再問。
趙姨額頭上鮮血淋漓，顯然，在趙虎跳下井後，她自己也斷了繼續活下去的念頭。
趙姨虛弱道：“小凡啊，姨知道，你表麵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但心裏卻比誰都善良，你虎哥不在，姨也不想活了，但姨想讓你再做一件事，你答應不？”
“姨你說！”我眼睛酸酸的，連說話都不自覺的帶著哽咽。
“姨想讓你，去救村民們……雖然他們白天沒怎麽幫你，但，那都是一條條人命啊……”
“姨，你就是太善良了……”
“嗬嗬，姨這不是善良，這叫做人的本分……小凡，你也要記住了，以後無論怎麽樣，舉頭三尺有神明，多做點好事，總是對的……”
我愣在了原地，看著氣息漸無的趙姨，心裏頭疼得厲害，一個普通的老人，一個普通的兒子，但偏偏做出了尋常人所做不出的決定，而往往在平凡當中，更透著他們的偉大。
我將趙姨抱回到了破屋，用衣服蓋住之後，對著她的遺體跪地磕了三個響頭。
“姨，打小你就很照顧我，隻恨我卻沒能報答你，我會記住你說的話，你和虎哥就放心的去吧……”
我說完這話，隨即堅定的起身出了屋子，然後往村子口那邊趕了過去。
在村子口處，我遠遠遙望去，隱隱約約已經能聽見本該夜深人靜的村子裏，已是哭叫聲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