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凝固的血

大年初一。

高嶽一覺醒來,已經是上午九點多。

不知道是哪個作家說過,能夠睡到自然醒,那該是人生最美最舒服的境界了……高嶽忽然想到。

可是,大多數的自然醒,都是被尿憋醒的,就像自己現在一樣,如果不是這泡尿,估計還能睡多一兩個小時呢,唉,最近真的困死了……看來,這些鳥作家,還是不懂生活。高嶽心想。

他拉完尿,回來繼續躺一會。

這時候,他手機響了起來,是阿沁打來的。

這個丫頭,這麽早打來幹什麽?高嶽睜開惺忪的睡眼。

“新年好,哥!”

“大家一樣好。新年祝你一切順利,快快樂樂。你這麽早啊?”高嶽聲音沙啞。

“還早嗎?我昨天整晚都沒有睡……想了很多,我把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都認真梳理了一下……沒想到,竟然發現了一些問題,所以一早就想跟你商量一下。”阿沁大聲說。

“讓我再睡一個小時吧,現在好困,我不想思考。好嗎?臭丫頭。”高嶽疲憊地打著哈欠。

“好吧……那你等會睡醒找我。”阿沁怏怏地掛了電話。

高嶽伸了伸懶腰,閉上眼睛繼續睡。

可是,雖然很困,卻怎麽也睡不著了。高嶽睜開眼睛,看著窗外的陽光,早已經悄悄地透了進來——在新年的第一天,看到這縷陽光,高嶽的心裏忽然充滿了欣喜。

世界上的事情,事在人為,沒有什麽可以壓垮人的精神,自己一定要振作起來,積極麵對這一切,在這一年裏,把所有的謎團都解開,讓真相大白於天下,讓身邊的人重新找到生活的快樂……高嶽暗暗下定決心。

他躺在**,看著天花板,發起呆來。

忽然,他想起了前幾天看到的一首小詩:

《冬日》

陽光

鋪在肌膚上

毛孔裏 滿是微風

大地不願睜開眼睛

紛擾

與其無關

鏡子般的湖水

不知冷冽

陽光

再次聲明

溫暖

與其無關

冬季

悄然布局

寒潮

追逐著幻想中的每個角落

春又來

此刻

與誰無關?

是啊,這眼前的一切,與誰無關?似乎,與誰……都有關。

高嶽坐了起來,靠在床沿。他看到剛才那縷陽光,已經逐漸壯大,在淡黃色的床單上,肆意飛揚起來……

他再次想起那句歌詞:陽光替房間開了燈。

高嶽起來,把窗簾徹底打開了,一下子,強烈的光線如同高瓦的射燈,照亮了整個房間。他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與快樂。

他想去外麵跑一跑。

洗刷完畢,高嶽從小區跑了出去,經過了那條斑馬線,看到了晨運的老人和跳廣場舞的大媽們,還有幾個穿著黃色外套的環衛工人……這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卻又那麽陌生。

陽光照在每個人的臉上,天邊忽然飛來一架直升飛機,聲音巨大,把晨運的人們嚇了一大跳。可能是在為即將開始的什麽大型慶典活動做準備。

高嶽停了下來,氣喘籲籲。

他忽然想起剛才阿沁的電話,到底這個丫頭發現了什麽疑點呢?

再跑了五六圈之後,阿沁的電話打了過來。

“哥,睡醒了嗎?”

“早醒了,現在跑步呢。”

“你怎麽不找我?還有心思跑步?”阿沁有點生氣。

“一年之始在於春,今天是一年的頭一天,要跑起來,動起來,積極向上啊!”高嶽大聲回答。

“我還沒追究你呢!被你的電話吵醒之後,就再也睡不回去了……”他繼續說。

“好啦好啦,別說那麽多了。那現在跟你說一下,我發現的那些問題……”阿沁打斷他。

“哥,我覺得,阿天有些問題,你看,曉詠出了事,他是第一個告訴我的,我聽何繽說,唐律師去了派出所,也是阿天告訴他的,那麽,知道唐律師動向的人,阿天就是其中一個!我懷疑是他搞的鬼,一直以來,自從我提出分手之後,他就是怪怪的!”阿沁說了一大堆。

高嶽沒有回答。

“哥,你倒是說話啊!你覺得呢?阿天有可能嗎?”阿沁追問。

“阿沁,我隻能跟你說,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在沒有搞清楚之前,不要隨便懷疑任何一個人,很多事情,你看到的可能隻是表麵的東西,或者是冰山一角,阿天有一定的嫌疑,但是,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我們不能這樣去說他……”高嶽回答。

“那我去找他,當麵問他,我會讓他看著我的眼睛回答,如果他說假話,我一定能感覺出來的!”阿沁氣急敗壞地說。

“就算他討厭曉詠,恨曉詠,也沒有必要對唐律師下毒手啊!是吧?阿沁,你還是理智一點,也有可能,唐律師的事故隻是巧合呢……我和何繽約好了,年初八之後,找一個最好的私家偵探公司,委托他們認真去查一查,那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高嶽說。

“不行!我等不到初八了,明天我就過去找阿天,我要和他當麵對質一下!”阿沁斬釘截鐵地說。

“別衝動。傻丫頭,凡事三思而後行啊……你哥這輩子,不知吃了多少虧,才真正悟出來。”高嶽語重心長的說。

“我不管!哥,這件事,我一定要辦,你不要阻止我。就這樣了,今天下午我就過去,明天約他談。”阿沁很堅決。

“那這樣吧,今天大年初一,你好好陪陪你爸媽兩天啦,你後天下午再過來,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大過年的,我孤身一人,也挺寂寞的,你來陪陪我,我們商量清楚,你再約阿天。好嗎?”高嶽來個緩兵之計。

“你這麽急跑過來,你爸媽不把我罵死?你也要為我著想一下啊。”他補充一句。

阿沁聽了,想了一會。

“那好吧,我今天在家,明天下午過去找你,反正在家也是走走親戚,看看電視,超級無聊。就這樣!”

“嘟嘟……”高嶽聽到電話掛斷的聲音,一時間,哭笑不得。

高嶽擦幹了身上的汗水,開始慢慢往回走。

路上逐漸變得熱鬧起來,但怎麽也沒有平時那麽多車和人,主要是住在這座城市裏的人,很多都出去旅行過節了,一些外地人也回老家了,所以,高嶽走在路上,怎麽也感受不到節日的氣氛。

走過斑馬線,高嶽看到了曉詠的水果店。

他想起昨天晚上,在這裏等車時看到的情景。到底是誰在裏麵呢?今天一定要去探究清楚。

卷閘門緊緊關著,外麵和平時一樣,沒什麽特別。高嶽走到門邊,把眼睛湊到門縫處。

突然,一股惡臭迎麵而來,飄進了他的鼻子,讓他感到一陣眩暈。高嶽揉了揉眼睛,捏住鼻子,繼續看。

忽然,他看到一些紅色的東西,凝固在門縫的附近。鮮血!難道……是凝固的鮮血?!

天啊,裏麵是不是發生命案了?!

高嶽心裏一驚,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趕緊拿出手機,打了110.

一輛警車很快就來了,應該是從附近派出所過來的。

從車上下來四個人,其中一個,竟然是阿天!

阿天跟高嶽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帶頭的民警走到高嶽身邊,問起了情況。高嶽大概講了一下,說這是自己一個好朋友開的水果店,但是他最近出事了,就一直關門了,剛才自己看了一下,似乎看到了血跡。

另一個民警打開一個本子,查了一下,找到了水果店出租人的手機號碼,打了過去。

對方接了電話,說水果店租出去之後,就沒有理了,曉詠一次*了一年的租金。

民警讓他拿鑰匙過來,對方說正在外地旅行,趕不回來。

民警說,那我們強行打開吧,不過要你同意。

對方說沒有問題,不過有什麽情況要第一時間告訴他,然後掛了電話。

他們幾個人從警車後麵找來一些工具,然後強行把卷閘門的鎖撬開了,“砰!”,一聲巨響,驚動了許多行人。

幾人把拉閘門打開,大家屏住呼吸,往裏麵一看。

全部人被嚇了一大跳!

隻見裏麵的水果已經腐爛,粘滿了不知名的蟲子,那些腐敗的果肉變成了臭水,從層架上流了下來……而冰箱的上麵,竟然躺著一具屍體模樣的東西!

一些血流到地上,因為天氣冷的緣故,早已凝固。

他們走了進去,走近冰箱,高嶽跟在後麵。

裏麵臭氣熏天,蒼蠅到處亂飛,幾隻老鼠迅速竄走,又一股很特別的惡臭襲來,大家趕緊捂住鼻嘴。

幾個人走近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碩大的羊,被活生生地剖開了肚子,軀殼敗壞,殘損不堪,五髒六腑都露了出來,羊血流了滿地……那些老鼠正在吃著羊的內髒,場麵十分惡心。

高嶽忍不住想吐出來。

阿天可能是見多識廣了,也沒有十分反感,他拍了拍高嶽的後背,以示安慰。

高嶽回頭看了他一眼。

“什麽人,這麽惡心,把一隻活生生的羊宰了,放在這裏喂老鼠?!”帶頭的民警很是生氣。

“趕快拍下來,然後再仔細查看一下其他地方。如果沒有什麽,就叫人來清理一下,費用到時由出租人負責……唉!大年初一,竟然遇到這樣的鳥事,真是倒黴透了!”他一邊指揮著另外三人幹活,一邊氣急敗壞地說。

阿天和另外兩個民警趕緊忙活起來。

高嶽再認真看了看,裏麵也沒有其它的異常,就走了出來。

他掏出根煙,遞給那個民警。

兩人站在門口,大口地抽了起來。

“你跟這個水果店的老板是什麽關係?”他問高嶽。

“我們住在同一層樓,也是好朋友,他跟我的表妹在談戀愛,隻是最近牽涉到一宗謀殺案,被關到看守所了。”高嶽回答。

“還有誰……有這個店的鑰匙?”他繼續問。

“還有一個女孩,叫小雪。是店老板在電視台的一個舊同事,辭職了過來幫忙。但是,前段時間因為情緒問題,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現在還沒有出來。”高嶽回答。

“那就奇怪了,應該還有人……有這個店的鑰匙,這個鳥人,幹嘛在裏麵殺一隻羊,這大過年的?!……哦對了,那個被抓的,是不是牽涉到天越大廈那個跳樓女孩的嫌疑人?”他忽然問。

高嶽一驚。

“是啊,他叫曉詠。”說完,他心裏想:當時這個案件也是他們派出所辦的,知道一些也很正常。

“哦,我知道這個案子。由於案情複雜,你等一會跟我們回去所裏錄份口供吧。”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高嶽忽然覺得一陣眩暈,剛才那具鮮血淋漓的羊屍體以及那些惡心的腐爛場麵,再次浮現在腦海裏。

大年初一,還要去派出所錄口供,真是要我倒黴一年嗎?他心想。

“大哥,今天是大年初一啊。能不能改天呀?”高嶽再遞給他一根煙。

“我也不想啊,你怕不吉利,那我們呢?”他瞪了高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