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韓冰的自白
韓冰低頭在吃著東西。
高嶽看到她潔白如霜的脖子，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穿著黑色薄紗睡衣，走出來時的絕美性感畫麵……
韓冰今天穿著一條緊身牛仔褲，上身是一件休閑的粉色襯衣，顯然她是辦完公事之後，回去匆匆換的裝扮，搭配雖然有些隨意，卻展現出另一種豐姿和魅力，嫵媚而不失可愛，內斂中透著無限溫柔。
餐廳的燈光很柔和。
一個拉小提琴的老人，坐在餐廳的吧台邊，正調試著琴弦，臉上的皺紋，像刀削麵一樣。
吃完飯，韓冰忽然想去吧台那裏喝杯小酒。
調酒師長得很帥，發型更加特別，大半邊的頭發都剃去了，剩下的部分，剪出了幾個鬼畫符一樣的形狀，一眼看去，仿佛是剛剛收割完的青翠稻田。
韓冰要了杯“烈焰燃燒”，高嶽則要了杯“清露甘泉”。
韓冰那杯雞尾酒，是由多種烈酒組成，高度數的伏特加是主打，調酒師把所有的東西配好，仿佛在創作一件作品一樣，**四射的搖晃起來……整個身體都在晃動。
小提琴的輕柔聲，忽然響了起來。調酒師的抖動聲，夾在裏麵，卻一點也不顯得突兀。
不到一會，“烈焰燃燒”做成了。
調酒師露出很滿意地表情，把酒倒在杯子裏，請韓冰品嚐，動作很有禮貌。
旁邊有個小夥子，一直在認真看著，可能是個小徒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帥哥調酒師竟然把高嶽那杯“清露甘泉”給那個小夥子來做。
小夥子學得很像，動作也有點誇張，調酒師不斷點頭，似乎很滿意。可是，最後調出來了，他試了一口，還是搖搖頭。然後自己重新再做。
韓冰看了，笑了笑。
“聽說這個調酒師是台灣來的。”她說。
“是啊，我是台灣來的，台北的。小巨蛋，你們聽過嗎？”那個帥哥聽到了，馬上插話，用他那標準的台灣腔。
“去過呀。你來這裏多久了？”高嶽問。
“一年多了啦，這裏很好呀，人好，環境好，東西好，不過……主要是收入好。”帥哥調酒師咧嘴笑了。
“比台灣還高嗎？”韓冰問。
“是啊，當然比台灣好，我還帶了好多徒弟。總之，在這裏挺開心的。你們慢慢品嚐，給點意見噢。”帥哥回答，然後把剛做好的酒呈給高嶽。
韓冰跟高嶽碰了下杯，四目相望。
高嶽抿了一口酒，入口感覺很清爽，沁人心脾。可能是日本清酒在裏麵起到了主要作用。
韓冰也喝了一口，伏特加的濃烈感，讓她的表情有點誇張。
“大哥，你試一下，好烈啊，不過挺爽的。”她竟然把酒杯遞了過來。
高嶽怔住了。韓冰這個舉動，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這完全是戀人之間才會有的親密動作，難道，在她心裏，已經把我當成了……高嶽有點胡思亂想了。
韓冰見他呆呆的樣子，笑問：“大哥，你怎麽了？”
高嶽回過神來，“哦哦，好，我試一下。”他接過酒杯，抿了一口。
“挺好滴。”高嶽學著年輕人的口氣。
韓冰看著他，笑了起來，神態嬌媚，風情萬種。
高嶽內心一動，眼神也閃爍起來。
高嶽和韓冰很休閑放鬆地聊著。
刀削麵般皺紋的老人，竟然拉起那首《從前慢》。
那旋律，委婉動情，高嶽閉上了眼睛，沉浸在音樂裏。
“一生隻夠愛一個人。”韓冰忽然輕聲說，“我好喜歡這句。”
“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隻夠，這兩個字……用得真好……”她緩緩地說，雙手捧著雞尾酒杯。
“是啊。我們的父輩，很多都是這樣……可是，現代的人，估計沒有幾個可以做得到……但我們的內心深處，其實挺向往這個，真摯純潔到骨子裏的愛情，溫暖彼此，隻夠愛對方一個人，唉……那是多麽美啊。”高嶽感慨起來。
“大哥，你跟嫂子的感情好嗎？”韓冰忽然問。
高嶽一驚。
“好啊，已經變成親情了吧。”他回答。
“你呢？跟阿豪怎麽樣了？好久沒有聽你說起他了，幾次問你，也不願意講。”高嶽也直接問。
“大哥，其實，有很多事情，我都說了謊……真對不起你。”韓冰忽然看著高嶽說。
“沒關係的，善意的謊言，幾乎每個人，每天，都會說。”高嶽喝了一口酒。
小提琴的聲音在高音部分，顯得更悠揚動聽。
韓冰又沉默了。
許久，她才開口：
“大哥，其實，阿豪不是我的男朋友。”
“哦，其實，我也猜到了……”高嶽微笑著。
“你猜到啦？”韓冰表情驚訝。
“是啊，阿豪那種修養和素質，怎能夠配得上你，簡直就是……”高嶽笑了起來。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是吧？嘻嘻，大哥，你別逗我了。”韓冰笑得花枝招展。
“不過，我上次聽我表妹阿沁說，沒有癩蛤蟆，天鵝也會很寂寞的。”
“哈哈哈……”
“大哥，阿豪其實是我爸的司機。”韓冰笑完，接著說。
“那麽說，你還有很多秘密，沒有告訴我了？”高嶽問。
“好吧，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吧，大哥，不過，你不要生氣，我是有做錯，可是，並不是故意的。今天晚上的談話，完全是坦誠而真摯的，希望你能理解並原諒我。”韓冰露出誠懇的眼神。
“好吧，你說吧。我不會怪你的，或許你隻是有些事情不想告訴我而已……”高嶽點點頭。
“也不是，我……”韓冰欲言又止。
他們已經喝了好幾杯雞尾酒，嚐了好幾個品種。
韓冰又叫了兩杯。
“別喝太多了，後勁很足，會上頭的。”高嶽說。
“沒事，醉了就醉了。醉了才不會去想那些悲傷的事情。”韓冰忽然傷感起來。
……
小提琴不知什麽時候換成了薩克斯風。
餐廳的燈光調成了另一種氛圍，人們正手捧著紅酒杯，沉浸各自的感情世界裏。
韓冰又開始敘述。
“其實，那天去溫泉度假酒店，在高速上，我們一直是跟在你後麵的，後來進入山路的時候，我們才開到你前麵。”
“你們跟蹤我？”高嶽萬分驚詫。
“嗯嗯。大哥，我們跟蹤你好久了。”韓冰點點頭。
“你們是什麽目的？！你到底是誰？”高嶽忽然覺得有點恐怖。
“我就叫韓冰啊，不過，我妹妹叫韓芸。”
“韓芸？阿芸？！”高嶽驚訝地喊了出來。
空氣仿佛忽然凝固了。
……
“是的，從天越大廈跳下來的那個女孩，就是我的親妹妹。”韓冰的眼淚奪眶而出。
高嶽十分震驚，呆若木雞。他完全不相信韓冰的話。
“我妹妹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們一家就趕過來了。我爸媽傷心欲絕，我忍著傷痛，安慰他們。阿芸一直都很開朗，從小……她跟我一起長大，我們的感情很好很好……她小時候很調皮，初中之後才開始像個女孩……”韓冰悲從心來，泣不成聲。
“我時常拿著她小時候的照片，默默地看著……人啊，說沒，就沒了，這麽快，昨天還活生生的……”韓冰表情無比痛苦。
高嶽的內心一陣顫動，他的腦海裏浮現了兩個小女孩一起牽手，快樂奔跑，一起吃飯看書，一起上學放學……的種種場景，再看到韓冰現在的神情，一種莫名的酸楚感湧了上來。他把紙巾遞給韓冰，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著她。
……
許久，韓冰終於平靜了下來。
“如果可以，我寧願死去的是我，而不是她。”她抬起頭，看著高嶽，眼神裏填滿了傷感。
高嶽看著眼前這個女孩，忽然好想上去抱著她，嗬護著她，讓她在自己的懷裏好好哭一場。
音樂由薩克斯風轉為輕輕的鋼琴聲。
餐廳裏，許多吃飯的顧客已經結賬走了，剩下幾對人，還在聊天。一下子，整個空間顯得更清靜柔和起來。
“我們一家人一直認為，阿芸是被謀殺的，她不可能是自殺，從小到大，她的性格都很好，也沒有什麽抑鬱情緒。我們到了派出所，他們給出的報告，說是自殺，我們根本不相信……”韓冰接著說。
“我們堅決不同意。”韓冰又堅定地說，“後來，派出所的一個民警把相關的卷宗給我們匆匆看了一下，裏麵提到了你，我們隻看到了阿芸妹妹說的那句：她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大哥，我們一直以為，是你害了我妹妹。”韓冰低下頭。
高嶽無比吃驚，有些不知所措。
“後來，我跟我爸說，我們家的生意先放一放，讓阿豪車著我，來到這裏。我倆開始自己去調查。首先是從跟蹤你的日常生活開始……那天，你加滿一箱油上了高速，我們就一直跟著，不知道你要去哪裏，你一路亂開，鑽進了山區的彎道，一直在塞車……那時，我們一直在偷偷地觀察你。”韓冰繼續說。
高嶽終於明白了。怪不得，那天在懸崖邊，看到她蒼白的臉色，還以為她大病初愈，原來是剛剛經曆了失去妹妹的巨大傷痛。
“我們在溫泉度假村，阿豪……”韓冰接著說。
“那麽說，阿豪被魚刺卡到了，也是你故意安排的了？”高嶽打斷她的話。
“是啊。大哥，你別怪我……當時我就是想找個辦法接近你，然後才能慢慢去了解事實的真相。”韓冰看著他，一臉愧疚。
“韓大導演。你真厲害，看來，婚禮的策劃也不是第一次啦。森林公園那次，也是你高明的策略囉？……後來還專門在這邊成立了一家公司，花這麽多精力，真是費盡心思啊！……原來，一切盡在你的掌握之中……我想問你，你呈現給我的所有感覺，都是裝出來的嗎？”高嶽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氣氛忽然再次僵住了。
韓冰沉默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鋼琴聲輕輕地傳來，是那首《夢中的婚禮》。高嶽的腦海，浮現了那晚草坪上盛大的浪漫場麵……還有韓冰的驚豔出場……
“讓我送你回去，讓我等你衝完涼，然後叫我走，也是你故意的了？欲擒故縱啊，你還真的好厲害，可惜，我也是一個自製能力很強的人，不然的話，早就深陷在你的感情泥潭裏了，然後，我就怎麽掙紮也出不來了，是吧？……再然後，你會對我冷若冰霜，讓我痛不欲生……我或許就會像你妹妹那樣，傷心欲絕，跳樓自殺，你就可以為她報仇雪恨了，是嗎？不用花費一槍一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吧？！”高嶽完全生氣了，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好可怕。
“感情可以用來愛一個人，也可以用來傷一個人，都被你當成了武器！我很慶幸自己沒有愛上你，雖然對你動了心，但是，你今天晚上的一番話，讓我對你完全失望。韓冰，我看錯了你。再見！你好自為之。”高嶽拋下這幾句，轉身走了，頭也不回。
“大哥！你別走……”韓冰大哭，表情無比委屈痛苦。
“我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我的靈魂，比你高貴一萬倍，你這種人，根本不配談感情，還談一生隻夠愛一個人，呸。”高嶽回頭說。
這幾句話，仿佛是晴天霹靂，直接讓韓冰癱了下去，她倒在地上，酒精的後勁似乎也開始發作。
旁邊的服務生趕過去，扶她起來。
高嶽看在眼裏，雖然很生氣，還是於心不忍，走過去抱住她，坐在椅子上。
韓冰的眼淚還在流，她看著高嶽，幽幽地說：“大哥，我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真的。你誤會我了，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錯，我也是……失去妹妹太傷心了……你讓我解釋一下，好嗎？”
她全身無力，軟綿綿地，倒在了高嶽的懷裏。
“我們走吧，我送你回去。服務員，買單！”高嶽扶住她。
韓冰抬頭看著他，眼裏透出萬般的委屈。
“大哥，我呈現給你的所有感覺，都是真實美好的。而且，我對你……”
“別說了。”高嶽打斷她，眼神堅定而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