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原來你是他的兒子

吉普車飛馳在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上,開車的唐曉棠心情愉快,不時和坐在副駕駛上王宇說笑幾句。

“4.17”係列殺人、搶劫、盜竊犯罪嫌疑人崔明浩終於落網,重案隊的人們終於能鬆一口氣了。

今天是去廳裏取槍彈檢測的報告,結果已經事先電話通知了,崔明浩被抓住時使用的“五四”式手槍,正是軍分區被他殺死的哨兵的佩槍。

由平城去省城,不到四個小時的車程,從省廳拿上報告出來,才剛剛十一點,按王宇的意思,就要直接往回返。

唐曉棠露出有些難為情的神色,王宇明白她在想啥,暗自責備自己,曉棠的家就在省城,她的未婚夫段明也在省廳,借著回來的時候也該讓她回家看看,和段明見個麵呀。

他對唐曉棠說:“曉棠,我們也不急著往回趕,你回家看看吧,約一下小段見個麵,我也想去看個戰友,咱們下午電話聯係,晚上趕回去。”

唐曉棠說道:“段明出任務了,不在省城。”

她嬉笑著對王宇說:“我記得你在省城沒有戰友吧?我真是想回趟家看看,咱們一起去吧,吃了飯就走。”

王宇被唐曉棠看破,擺擺手說道:“算了吧,你們家我就別去了,我隨便轉轉,下午咱們電話聯係,一塊兒回去就行了。”

關於唐曉棠的家庭,王宇早已經有所猜測了,他對唐曉棠一直以來的表現是很滿意的。

讓她回家看看父母,自己跟著去算是怎麽回事呀,所以王宇才找了個借口,想讓她自己回去。

唐曉棠看王宇不願意去,猶豫了一下說道:“那算了,你要不去我也不回去了,咱們直接回平城吧。”

這下弄得王宇也為難了,他無奈的對唐曉棠說:“那好吧,我就跟你去見見你們家首長吧。”

唐曉棠高興了,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電話通了後對裏麵說道:“媽,我一會兒回家,帶著我的領導回去哦,您給弄點好吃的啊。”

等她掛了電話,王宇責備道:“你看看你,我算什麽領導呀,這弄得多不好。”

唐曉棠邊上車邊笑嘻嘻的對王宇說:“我們家沒那麽多講究,你以為會給你上山珍海味呀,快上車吧領導。”

她開車拉著王宇到了省軍區大院,進大門的時候,唐曉棠規規矩矩的在門口停下車,下來在警衛室做了登記後,開車拉著王宇進了大院,轉過幾排獨棟的二層樓,在一棟沒什麽不同的二層樓院外停下了車。

王宇跟著唐曉棠下了車往院裏走,院門沒關,唐曉棠小跑著推開院門,嘴裏喊著“媽,媽...”

聞聲從屋裏出來一個六十來歲的婦女,她穿著一身不戴領章的軍裝,腰裏圍著個白底碎花的圍裙,站在台階上笑眯眯地看著進來的唐曉棠。

她嗔怪地說:“你就這個瘋樣子吧,看誰敢要你,嗬嗬...”

唐曉棠抱住媽媽的胳膊,搖晃著回頭看向王宇:“媽,你瞎說什麽呢,我們領導在呢。”

唐曉棠的媽媽走下台階,客氣的往屋裏讓王宇:“是王隊長吧,快請到屋裏坐,曉棠這孩子沒少給隊裏添亂吧。”

王宇趕忙說:“伯母好,曉棠表現很好,是我們隊裏的業務尖子。”

曉棠媽媽揮揮手笑著說:“看把她能的,快進屋,她爸爸正給你們找酒呢。”

王宇謙讓著和唐曉棠還有她媽媽進了屋,客廳裏的擺設很簡單,一排棕色的沙發,一個紅木大茶幾,周圍擺著幾盆綠色植物。

正麵的牆上掛著一幅老人家的狂勁草書《七律·人民解放軍戰領南京》。

一個六十多歲、留著花白短發、高大魁梧的軍人正從樓梯上下來,他穿著普通滌卡布的草綠色軍裝,風紀扣扣得一絲不苟,臉上不苟言笑。

唐曉棠緊走幾步迎了過去,站在樓梯口背著手對他說道:“首長好,首長辛苦了。”

老軍人把手裏拿著的兩瓶酒往前一遞,繃著臉說道:“別賣嘴皮子,拿著。”

唐曉棠笑著把酒接了過來:“是,首長。”

王宇明白這位就是唐曉棠的爸爸,省軍區的唐誌清。

他本能的雙腳腳後跟靠攏,立正對唐誌清說道:“首長好。”

唐誌清對王宇露出笑臉,擺手示意他放鬆,對王宇說:“別聽那丫頭胡鬧,在家裏我不是什麽首長,你才是她的領導,快坐快坐。”

王宇陪著唐誌清坐到沙發上,唐曉棠幫著媽媽給他們沏茶倒水。

唐誌清問王宇:“看樣子你也是部隊下來的?”

王宇雖然複原後分配到公安局工作了十多年,但是長期軍營訓練留下的習慣還是改不了,尤其今天到了唐曉棠家,麵對她父親這名部隊的高級領導,動作舉止中不自覺的就帶出了軍人的做派。

聽唐誌清問他,王宇趕緊回答:“我是七八年入伍的,在二十八軍直屬特務連服役,八四年複原,分配到平城公安局的。”

唐誌清往王宇這邊探過了身子,饒有興趣的說道:“你是二十八軍出來的?哈哈,那咱倆也是戰友啊,這支部隊原來是一二九師老三團的底子,我算是你們的老大哥。”

王宇一聽也激動了:“您是老三團的人?我爸爸也是啊。”

唐誌清一把抓住王宇的手臂,迫切地問道:“你爸爸也是老三團的兵?他叫什麽名字?”

王宇說道:“我爸爸叫王愛國。”

唐誌清思忖了一會兒,疑惑的說道:“這個名字我怎麽不知道呢?”

王宇掏出身上的錢包,從裏麵拿出一張照片,他把照片遞給了唐誌清:“這個坐著的就是我爸爸。”

唐誌清接過照片仔細觀看,隻見一張彩色合影,照片正中是一位端坐著的老人,他穿著一身灰色的中山裝,笑的非常開心。

老人的身後站著警服筆挺的王宇和穿著一件白底子大紅花裙子的常童童,這是王宇和常童童結婚前與父親合的影,他一直帶在身上。

唐誌清端詳著照片上的老人,忽然開口喊道:“淑蘭、淑蘭,你快過來。”

這聲喊把唐曉棠嚇了一跳,她一直在幫媽媽忙活,沒有注意爸爸和王宇在聊什麽,爸爸有十多年沒有這麽叫媽媽的名字了,就是叫她“老婆子”,今天這是怎麽了?

範淑蘭也挺納悶,連忙從廚房裏出來走進了客廳,問道:“怎麽了?”

唐誌清有些激動的從沙發上站起來,拿著照片走到範淑蘭跟前,指著照片上王宇的父親說道:“你好好看看,這是誰呀?”

範淑蘭接過照片,看了看不太確定,往門口走了幾步就著光線又仔細看了看,激動的抬頭對唐誌清說:“這不是瘋子大哥嗎?”

唐誌清擊掌說道:“是吧,我看著就是他。”

他回身問王宇:“你父親的左手小拇指是不是沒有了?”

王宇站起來回答:“是啊,爸爸說是打仗的時候被彈片削掉了。”

範淑蘭緊走幾步,雙手撫住王宇的肩頭,上下打量著他,眼裏泛起了淚花。

她聲音顫抖著對王宇說:“你是他的兒子?他現在在哪兒?他還好嗎?”

王宇對她說道:“他挺好的,現在回晉城老家了,我哥嫂陪著照顧他。”

唐誌清問道:“你父親什麽時候回去的?”

王宇說:“他退休五年了,我媽去世十多年了,他在市裏住不慣,我哥和嫂子一直在老家,他就回那邊了。”

唐誌清拍著大腿說道:“這個王瘋子,不夠意思,不夠意思。”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瞪著眼問王宇:“你老子沒和你說起過我嗎?我和你爸爸是一個村出來參加革命的。”

王宇恍然大悟,對著唐誌清說道:“您就是鐵蛋叔麽?”

唐誌清哈哈大笑,衝著王宇胸口擂了一拳:“沒錯沒錯,我就是你鐵蛋叔叔。”

一旁聽著的唐曉棠,笑得跌在了沙發裏,錘著沙發墊子說:“鐵蛋叔,鐵蛋兒,哎呀,笑死我了。”

範淑蘭走過去在她後背拍了一把:“瘋丫頭,一點樣子也沒有,爸爸的小名你也能瞎叫嗎,你們隊長的爸爸救過你爸的命。”

唐曉棠吐了吐舌頭收起笑臉,起來扶住爸爸的胳膊:“爸,我們王隊的爸爸就是您說的打仗不要命的王瘋子大爺嗎?”

唐誌清平複了一下心情,示意王宇、唐曉棠都坐下,他自己也坐了下來,對他倆講起了過去的事情。

一九三八年,十四歲的唐誌清和十六歲的王風、也就是王宇的父親王愛國,參加了打村裏路過的八路軍,成為了一名八路軍戰士。

他倆一直在一個班,又是一個村裏的,關係處的像親兄弟一樣。

他們一起經曆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又參加了抗美援朝。

王風因為打起仗來不要命,總是衝在前麵,戰友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王瘋子”。

上朝鮮戰場時,王風已經是副連長,唐誌清是連裏的一排長。

在一次戰鬥中,我們的部隊遭到了敵機的轟炸,一顆炸彈落在唐誌清附近,王風把唐誌清撲倒在地,唐誌清隻是受了輕傷,王風卻被炸成重傷,左手的小拇指也被炸掉。

王風被轉移到後方醫院救治,後來被送回國內養傷。

當時參戰的部隊很多,部隊轉到國內的傷員是隨機安置到了各處的醫院。

從朝鮮戰場歸國時,唐誌清已經是副團長了,他多次尋找王風,但由於當時的條件所限,加上參戰的有些部隊傷亡很大,原來的建製都不存在了,一直沒有找到王風。

他隻是聽說王風後來轉業到了地方,但是唐誌清回老家找過,王風並沒有回到老家工作。

這些年來,唐誌清一直沒有放棄尋找王風,讓人四處打聽也沒有消息,哪知道他改了名字叫王愛國,這怎麽能找到呀。

王宇也給唐誌清講了父親的事,父親不愛講他的事,王宇記事起,父親就在平城市印刷廠保衛科工作,一直到退休。

有時父親喝了點酒之後,會給他和哥哥講一些打鬼子和頑匪軍故事,和他們說有個鐵蛋叔叔槍打得準、殺得鬼子最多,但是從來沒有講過抗美援朝的事兒。

爸爸有個小木頭箱子,裏麵放著不少獎章,但是從來不讓哥哥和自己動這個箱子,隻是有時候在他們兄弟睡下後,打開箱子把裏麵的獎章拿出來看看,用布子輕輕擦拭。

王宇和哥哥知道,這個箱子是父親的禁忌,誰也沒有嚐試過打開它。

唐誌清今天見到了故人的兒子,心情大悅,他拉著王宇聊起沒完,王宇也是頭次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戰鬥英雄,聽的津津有味。

唐曉棠和媽媽把菜擺上,唐誌清親自給王宇倒酒,爺倆推杯換盞喝了起來。

沒喝幾杯,王宇的手機來電話了,他向唐誌清告罪,走到門口接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