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和巨石賽怕的騾
很難想象,在這秦嶺之中會有一條古道直通巴蜀之地。
據說這條最早可以追溯到唐以前的路,在以往是一條通往天府之國的重要通道,沿途常年有兵丁駐守。
當然,時至今日,這樣一條路自然是荒廢了,當一條路失去了它原本該有的意義之後,被人拋棄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沒有人會覺得這有什麽不合理。
所以這樣一條幾十年不見行人的路上,走著一輛騾車會顯得特別孤獨,好像還有一種沿著時間河流在往前追溯的宿命感。
一開始關昊還覺得沿途風景不錯,但是當連續七天都隻有麵前這一個和尚跟看膩味的山脈做伴,就令人覺得有些抓狂了。
關昊問無樂和尚,這條路如果走到他所說的夜雨寺,究竟是得多久。
無樂和尚的回答簡練至極,貧僧不知。
關昊被無樂和尚一句話憋得差點吐血,他甚至有些驚悚的在想,兩人會不會走著走著迷了路,到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然後活生生困死在這個不知道究竟還是不是秦嶺的山脈裏?
“怎麽會不知道,你到東府那邊用了多久難道都不知道嗎?”關昊有氣無力的問無樂,他身上實在是提不起勁,事實上如果不是無樂和尚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誦經,他的身體就會很快重新變得僵直。
灰色力量不用說,被壓的死死的,而原本應該克製類似宗教力量的祭祀之力,雖然能清晰的感覺到它的存在,但是見鬼的,完全調動不起來,就好像那根本不是自己的一般。
對於關昊的問題,無樂飛快的眨了眨眼睛,“幾個小時吧!”
關昊驚奇道:“你是飛的?”
無樂淡淡說道:“是!”看著關昊那一臉吃驚的樣子,明白他是會錯了意,有些不好意思的又解釋了一句,“坐飛機到的西安,然後座大巴到的東府,很快。”
這幾天下來關昊已經習慣了無樂在各種態度之間切換,有時候嚴肅有時候冷酷,有時候大公無私道貌岸然有時候又一副我就是不要臉你拿我怎麽樣的嘴臉,他甚至在惡意的猜測,這和尚絕對是有雙重……不,多重人格!
隻是雖然是這樣,但聽到無樂這句話關昊還是有一種想要飛起一腳踹死這和尚的衝動,當然,如果他有這能力的話。“你坐飛機過去的?”
無樂點頭說道:“是。”
關昊說道:“為什麽不坐飛機回去!”
無樂說道:“你不能進西安,那裏一群人等著要你的命,我得讓你去你該去的地方。”
關昊克製著自己想要打人的衝動,“火車呢?直接從東府座火車不好嗎?事實上我原本已經買好了當天晚上的車票你知道嗎?”
無樂憋了半天,說道:“不合適!”
關昊說道:“為什麽?”
無樂不耐煩的說道:“你怎麽話這麽多?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不合適就是不合適,貧僧喜歡,樂意,你管得著?”
我草!關昊差點吐血,然後說道:“這條路你走過?”
無樂很長時間沒說話,他低頭快速送誦了幾遍清心靜氣的經文,忍著把關昊的嘴重新封起來的想法,隔了會兒才說道:“沒有。”
看著關昊又要再問,他飛速說道:“理論上這條路沒有問題,隻要沿著走肯定能到地方,不用擔心。”
理論上……關昊心中有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這群宗教的堅定信仰著,說好聽點叫有毅力很堅韌,其實說白了就是一群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
不過也有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他們兩人這一路走來,基本上是滴水未進,連續七天竟然都沒有任何口渴饑餓的感覺。也就是在昨天關昊發現了原因,每次在無樂誦經的時間,不光是身體的那種僵直感會消退,同時也會有一種他難以理解的能量在通過另一種形式傳遞進身體中,維持著生命各方麵的平衡。
關昊搖頭說道:“我擔心個鬼?”
他的確是沒有擔心,無樂和尚有這種神奇的能力,這就保證了兩人一路上餓不死渴不死,但是這種與世隔絕的狀態會讓正常人瘋掉的!大概也隻有無樂這種人,才會在這樣的環境裏竟然有一種十分享受的姿態。
期間關昊拿出薑瓔落送給他的手機看了很多次,這部據說在沒有信號的地方也能直接連通天上衛星打電話的手機,在這條漫長的路上卻連緊急服務都撥不出去,這真是見了鬼了。
不過關昊還是很快的發現了問題所在,雖然他的能力被無樂用一段彌陀經鎮住了,但是對於天地間能量的感知卻還在。無樂周身刻意縈繞著一種能讓電波紊亂的磁場,他似乎是在刻意幹擾著。
發現了原因的關昊這兩天幹脆連手機都懶得掏了,要怪也隻能怪他自己跟這些佛門中人打交道太少,不然根本就不會著了無樂的道。
既來之則安之,心中安慰著自己,其實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第十天,天上唰地一聲,毫無預兆的下起了大雨。關昊被淋得夠嗆,而無樂身上卻始終都是幹的,雨水一道到了他身前半尺的地方,就會自動分開。
不過關昊並不關心自己是否被大雨淋得難受,而是看著兩邊的山壁提心吊膽。雨勢實在太大了,如果這場大雨引發一場泥石流,走在這條路上的兩人根本連逃的地方都沒有,這也就是說隻要這種情況出現,人在這裏幾乎就是必死無疑。
夏天的雨本身應該是來的快去的也快,但是這場雨卻出乎意料的下了很久,當關昊躺在騾車上硬生生淋了半天的雨之後,拉車的騾子死活都不願意繼續往前走了。任憑無樂怎麽驅趕,它就是徘徊不前。
關昊看到這一幕就覺得有些不對,他對無樂說道:“這麽走下去根本就不是辦法,反正我是被你困住了,而且在這種地方想跑也沒處去,咱們最好還是找個地方先避避雨吧。”
給無樂的話是這麽說,但是關昊心中還有另一層擔憂。動物在麵對危險的直覺上,要比人敏感的多,尤其是騾子這種繼承了馬的警覺跟驢子的狡猾的動物,恐怕它是察覺到了前麵有什麽危險。
想到這裏關昊原本還是有些期待的,如果真的有什麽危險來臨,也就意味著他有了脫身的機會。
但是緊跟著又想到自己被彌陀經困得已經變得手無縛雞之力,如果有危險到來,他肯定要比這頭騾子死得更早一些,就很快的打消了那個想法,他開始期待這頭騾子之所以不願意往前走,隻是因為雨太大淋得受不了了,開始求神拜佛的讓危機這種東西都有多遠死多遠。
隻是這群山之中哪裏會有避雨的地方?至於找個山洞……看看兩邊的幾乎九十度的山壁,還是快點算了的好。
無樂對於關昊的提議猶豫了一會,權衡了一番利弊,最後發現在騾子不願意拉著關昊走的情況下,不停下來休息已經不行了,總不能讓他這樣一個身份不凡的佛門弟子去做跟騾子一樣的活吧。
“阿彌陀佛,我們這個位置還算不錯,沒有太尷尬,再往前走大概五百米左右往裏麵拐一下,應該是有一個小山穀,那裏麵原本是一處兵站,房屋應該是還在的,避雨沒什麽問題。”
瞅瞅他們所在的位置,又瞅瞅前麵的地形,無樂竟然給出了一個準確的結論。
關昊奇怪的看著他,說道:“你不是說自己沒走過這條路麽,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看起來倒像是長年累月在跑這條道一樣。”
雨勢又大了幾分,從旁邊山壁上猛地滾下來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恰好砸在騾車的車轅上,看到這一幕關昊的眼皮狠狠地抽了幾下。以前挖墓倒是積累了不少的知識,再加上求學時候零零碎碎所學,他很清楚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塊土疙瘩,卻是這個地段土質不穩的預兆。
無樂和尚大聲對關昊喊道:“夜雨寺裏隨便走出一個師兄師弟,都清楚這些狀況,這是夜雨寺日常修行的一部分。”
雨勢很大,雨聲在山間擊打之後又造成回響,聲音就變得更大。關昊這時候沒有繼續跟無樂扯淡的意思,而是大聲的催促道:“快點走!先離開這裏再說!”聲音不打不行,稍微小一些就被雨的聲音蓋過去了。
揚起鞭子在驢的屁股上狠狠抽了兩下,無樂惱怒地說道:“這孽畜死活不肯走了,怎麽辦!”
吧嗒!又是一塊泥石從山上滾了下來,砸在了關昊身後五米的地方,這場景看的關昊臉色越來越難看,真是怕什麽偏偏來什麽!
“不管它了!咱們先走!哪怕等雨停了再回來找。”
卻不想無樂竟然斬釘截鐵地搖頭,“不行!”
希律!無樂的話音剛落,騾子突然雙腳一刨腳下路麵,瘋了一樣的往前狂奔而去,關昊一不留神差點被甩下車。
雨越來越大,越來越急,好像是天快要塌陷下來一樣。
在騾子拉著車竄出去還不到一百米的時候,左邊的山壁上泥石塊往下掉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無樂看到這場景頓時就明白了過來,看看山上,臉色驟然變得煞白無比。
在大自然麵前,再有力量的人都是渺小無力的,人力不可與天威抗衡,其實所謂人定勝天,不過是人們自我安慰的一種方式罷了,更多的是人在麵對命運時候的那種極度不甘在作怪。
“快點!再快點!”關昊抬頭,從右側的山壁上看到了幾乎讓他魂飛魄散的一幕。一塊鑲嵌在山壁上的巨石正在鬆動,看樣子很快就要脫離山壁掉落下來,滂沱的大雨不斷從它的表麵衝刷而過,而它周圍的泥土正被雨水侵蝕得越發鬆軟。
看看那塊石頭的大小,在看看這條並不算很寬敞的路麵,關昊咬緊了牙,緊張的盯著那塊巨石脫落的速度,哪怕是雨水劈裏啪啦不斷的打進眼睛裏,也不敢稍微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