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第九十九章
九月的天,已經不如八月時的那般酷熱了,但對於此刻本空大和尚等人來說,卻是比六七月的酷熱更讓人煩躁。
羅浮山主峰峰巔,羅浮掌門坐在主位之上,那雙向來似睜似閉的眼睛此刻已經徹底睜開,那裏麵的濃霧已經散去,周身的氣勢格外地嚴肅。
他一一掃視下方坐著的六人:“今日,我等齊聚於此,諸位都已經知道緣由。此刻也就不多說了。那麽,諸位以為,該如何行事?”
坐於上方的羅浮掌門中州子既已開門見山,下方的各修行聖地掌事人也沒有推搪,隻對視一眼,便有人開口了。
那人麵容硬朗,身材高大,周身水氣環繞,更有絲絲蠻荒的氣息。
卻正是蓬萊八十一島中蓬萊島的島主,殷襄。
“那熒惑星,跟數萬年前的紫奎魔君有關!”
紫奎,是羅天魔君那分\身在當年的名號。
“紫奎魔君?!”
眾人俱是心中一跳,接著,本空大和尚便問道:“阿彌陀佛,島主可是可以確定?”
殷襄冷哼了一聲:“當然。”
當年蓬萊八十一島與紫奎魔君結下深仇,雙方都想下死手。而後來,蓬萊八十一島成功,紫奎魔君銷聲匿跡。但蓬萊八十一島也未曾就此鬆懈,數萬年來都不曾放棄過對紫奎魔君的研究。
此刻既然殷襄這麽說,他們卻也是相信的。
所以,聽聞殷襄此話,在場眾人俱都沉默,閉目思考。
數萬年前距今極為遙遠,當時他們尚未出世,更勿論成道了。但作為世間八大煉氣聖地的掌控者,對於當年的那些事情,他們還是有些了解。
當年的紫奎魔君可謂是縱橫時間,所向披靡,無人能擋其鋒芒。
若不是他們的先輩當年趁著紫奎魔君不在,請出當時的八仙將他的至交好友封印,動搖紫奎魔君心性,後來更是設計讓紫奎魔君對上狼穀,隻怕這世間會更是血流成河,屍骨遍野。
饒是最後狼穀穀主拚到最後與紫奎魔君同歸於盡,整個狼穀也幾乎不存。狼穀血脈斷絕,到了如今也尚未有所複蘇。
如今,若真的是紫奎魔君卷土重來,那,他們又該去哪裏再找出一個狼穀來?
再說,就是當年的紫奎魔君現世,也沒有出現過熒惑星。如今,熒惑星再加上一個紫奎魔君,難道,整個世間就要這麽毀了嗎?
殿中一片靜默,本空大和尚心中低唱一聲佛號,抬頭掃視了殿中的諸人,開口道:“此次熒惑星驟然現世,象征大劫將臨,貧僧卻有一問,這熒惑星星主,乃是何人?”
這話一出,眾人都是精神一震。
本空大和尚這可是說到重點來了。
他們不是不知道天地劫數將臨,所以他們都默契地沒有提到大荒崖的萬華童子,但根據他們所知道的天機,本來也就隻是煉氣士間的一次普通的劫數而已,怎麽就將熒惑星拉出來了呢?
數萬年前,熒惑星沒有現世,這一次卻突然就出來了?其中,究竟是出了什麽事?
熒惑星與紫奎魔君有關,那麽,應該就是紫奎魔君奪舍了。那麽,奪舍之後的紫奎魔君,在哪裏?他們是否可以搶先出手,在紫奎魔君尚未真正恢複之前,將紫奎魔君滅殺?
蜀山掌門會寧子輕輕摸了摸手上的茶盞,突然開口道:“熒惑星出世之前,有魔氣自青城直衝天鬥,不知常輝道兄有何話說?”
常輝子心中一歎,來了,卻也隻是抬眼看了會寧子一眼:“我在出來之前,已經派遣常燁長老調查此事,隻是時間太過於倉促,還沒有結果。”
關於青城魔氣的事情,常輝子也知道根本就瞞不過去,便也隻能如此解說道。
隻是,這樣的解釋,根本就不能服眾。
果然,聽到常輝子這般的回答,就連坐在他旁邊向來與他交好的昆侖掌門莫韶仙子也難得的瞥了他一眼,一副不信的樣子。
當下,除了莫韶仙子待常輝子還是一般無二之外,其他的五人都沉默以對。
常輝子覺得冤枉,但也沒有辦法,隻能沉默。
陸容抬頭,周身氣勢一凜,全然一副在學院中管教學生的樣子。
“既然源頭暫且未知,那麽,我們便來商量商量,這以後,該怎麽辦吧。”
若這次真的是紫奎魔君,憑著大荒崖與紫奎魔君的關係,隻怕萬華童子也摻和了進來,那麽大荒崖就要規劃到敵對方了。
這樣一來,就更是難辦了。
忽而,莫韶仙子移了視線看著坐在主席位上的中州子,又看了看在場的各位,柔聲問道:“不知諸位可曾知曉那天地氣運所鍾之人如今在何處?”
這話一出,諸位掌門俱是一頓,不由得移了視線看著常輝子。
沒有人提起,隻怕他們都會忘了,其實還有這麽一個人存在。
畢竟,這一次的天地氣運所鍾之人相對於以往的那些來說,還真是低調得讓人心驚啊。
話又說回來,那紫奎魔君雖有熒惑星星力相助,但若是對上天地氣運所鍾之人,不知會是如何結局?
要知道,據資料所載,天地氣運所鍾之人,有天命在身,所往無有不利,所想無有不成,真真是深受天地眷寵之人。
若能將那人找出來,隻怕情況會好許多吧。
而現如今,眾人卻都沒有他的消息,就連推算他的所在都是不能。也隻有當初他尚未誕生之時能夠推算一二了。
常輝子臉色霎時變得難看,沉著一張臉不作聲。
本空大和尚看了常輝子一眼,低垂了眉睫也不說話。
倒是中州子略皺了眉,似乎想起了什麽,抬眼看著會寧子,道:“我記得,當年的那蜀山論道大會,似是有一個年輕人大放光彩?”
會寧子頓了一頓,似是回想,最後在眾人視線中,點頭道:“嗯,那年輕人對道的理解確實非同一般。”
“哦?那那個年輕人叫什麽?”
殷襄頗有興趣地接話問道。
眾人心中也都有所論斷,便也轉了視線看著會寧子。
會寧子垂下眼瞼,並不去看其他人:“周天祈。”
“那麽,誰可還知道,這個周天祈如今身在何處?”
會寧子抬眼,搖頭:“這我就不知了。當時雖然有所驚豔,但畢竟一個小輩,修為尚低,便也沒有多加留意。”
說笑呢這是!沒有留意?隻怕是沒有尋到他的蹤影吧!
說起來,對於這一次的天地氣運所鍾之人,本來青城先出手,眾人見已經來晚,又想著青城在那家人家間的聲望,覺得勝算不大,便就此作罷。卻不曾想到中間出了差錯,青城的人生生將他弄丟了。
二十來年後,那周天祈在蜀山論道大會上曇花一現,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直至今日,都還未有人發現過他的蹤跡。
這可真是。
莫韶仙子心念一轉,側頭看向常輝子。
“那周天祈似乎雙親俱在,不知可否?”
本空大和尚皺了眉,低唱佛號,歎道:“如此是否太過?”
陸容也是瞪著一雙眼,很不情願的樣子。
莫韶仙子揚起嘴角:“這又如何了?為了天下蒼生,如何就不能了?當年我等先輩可以自身為代價,算計狼穀,我等又如何不能?”
本空大和尚一陣默然,撚著佛珠的手頓了頓,又再度緩慢撥動。
“如此算計一個小兒,自然是有違我等道心,但為了天下蒼生,為了我等道統傳承,我等又為何躊躇?佛祖尚能割肉喂鷹,舍身伺虎,我等又何曾畏懼?縮手縮腳?”
殷襄在一旁聽了,忽而開懷大笑:“哈哈哈,如今天下劫難將至,那小子乃是天地氣運所鍾之輩,如何又會是隻顧自身,不顧天下的苟且之徒?我等不過就是在背後推了他一把,如何就不能了?仙子,我殷襄同意了!”
殿中又一陣沉默,片刻後,中州子點了點頭。
“確實,那周天祈應該不會是那等不顧天下之人。”
會寧子也是一笑,點頭不語。
但眾人卻是知曉,他也是同意了的。
陸容看了看本空大和尚,歎了口氣,沒有作聲,可也沒有反對。
道統傳承乃至天下蒼生與一個普通的素未謀麵的小輩放到一個天平上衡量,這個結果,太明顯了。
他們都是執掌世間七大修行聖地數百年的煉氣士,他們知道如何選擇。
本空大和尚低歎了一聲,閉目不語。
但最後,卻是常輝子嗤笑出聲。
莫韶仙子等人抬眼看他,有些莫名。
常輝子的笑聲越發地大了,到了最後,竟然是狂笑出聲。
“哈哈哈......”
忽然,他止住了笑聲,一一掃視殿中諸人。
“好謀算!隻是可惜了。”
莫韶仙子死鎖了秀眉,很有些不耐煩地問:“這又是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我曾聽得常燁師弟提起過,他的弟子周天佑曾特意找過周天祈。”
“那又如何?!”
仍是莫韶仙子接話,對於常輝子的異常,她似乎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他特意尋找過周天祈,想要認親。可惜的是,他隻得了周天祈一句話。”
常輝子快速收斂了麵上的表情,正色道:“他的親緣已然斷絕。”
本是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的莫韶仙子脫口而出:“不可能!”
那是一個男女聲雙重奏。
同時與莫韶仙子脫口而出的,還有蕭山書院的院長陸容。
他乃儒家弟子,儒家講究天地君親師,講究孝道,自然對於常輝子的說法不能認同。
親緣乃天定,若血緣雙親俱在,那親緣是斷不了的。
即便那周天祈一直以來沒有養在他的父母身邊,對他的雙親沒有感情,但也並不意味著,這親緣就這樣斷了。
除非死亡,否則,親緣不斷。
常輝子板著臉,冷眼看著其他的人,看著他們臉上眼底或多或少的失望與置疑。
“這是周天祈親口所言,你們不信便罷。反正,我們青城已經嚐試過了,通過親緣推演周天祈所在,確實不行。”
通過親緣推演他人的未來,本是可行的,畢竟推算一術,其根源乃是因果。由因及果,由果及因,便是推演一道的精髓。
而他們不曾使用親緣推演,其實就是因為,他們跟周天祈的父母兄弟真的沒有什麽牽扯,所以,真要用親緣推演周天祈的未來,便就隻有青城可以做到。但今日,青城卻告訴他們說,他們也辦不到?
難道,那周天祈的親緣真的就這樣斷了?
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們卻是不知,這是因為,周天祈曾死過一次,還是死在周天佑的手中。
而後來,周天佑受到周天祈氣運反噬,生不如死。為了擺脫困境,他用盡了手段,最後甚至以旁門左道的手段借助他們之間的親緣削減反噬,直至最後親緣全數耗盡。
所以,即便周天祈再度托生在周家莊中,周家莊還是欠了周天祈的。
這就是,周天祈親緣斷絕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