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道歉
師父這話聽著有點別扭，不過話糙理不糙，而且我也知道了他是什麽意思。
農村草台班子裏麵的人，基本上都不高尚，在做法事的時候，有幾個環節是可以忽悠事主錢財，這也是一筆收入，專門用來做班費公共支出的。
杜澤明是生意人，這話一聽就明白了，他主動說道：“那個，這樣，我拿五百，算是給小秦的醫藥費，你們看成不？”
師公看著我問道：“五百醫藥費能接受嗎？”
“憑什麽給他醫藥費，他給打我了，他也得賠錢。”杜奕大聲說道，放下了捂著臉的手，上麵白白淨淨的啥都沒有。
那一巴掌我是打了，但是我沒有用力，隻是嚇唬她而已。
杜澤明看了杜奕一眼，嘴裏說道：“你別鬧了好嗎，回去跪著！”
“我……”
杜澤明生氣的吼道：“跪著！”
杜奕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氣呼呼的回到了門口跪著。
杜澤明這才鬆了口氣，生怕他的寶貝女兒再惹出什麽事情來，他趕緊走到我身邊問道：“小秦啊，你看五百行嗎？”
我搖了搖頭，脫口而出：“一萬一。”
“什麽？”杜澤明皺眉看著我，很顯然，這個報價讓他很生氣，杜澤明雖然做點小生意，但是一萬一對他來說，也不是個小數目。
可是我的一萬一給了他老婆，他老婆肯定是還給他了，我隻是要回我的錢而已，並沒有要額外的賠償。
師公開口說道：“你小子是不是喝多了？哪有這樣要價的。”
師父也伸手拉了拉我的衣袖小聲說道：“一魂啊，你這……確實過分了。”
我看了看師父和師公，然後又看了看杜澤明，這錢我確實是應該要回來沒錯，可也不能這麽個要法。
師父師公他們隻是做法事的道士，並不是殺公師傅，這種事情他們肯定是理解不了的。
而且硬是要一萬一，雖然杜澤明也肯定會給，但是以後我們班子的名聲可就臭了。
這棺中屍體屍變在即，還得我來搞定，到時候再要也不遲。
“這樣，小秦，咱們不開玩笑，一千塊？給你杜叔一個麵子，咱們都一個村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撕破臉也不好，你說對不？”杜澤明說道。
我點了點頭，摸了摸臉上的紅腫，說道：“行，杜叔，一千就一千，這事兒過了。”
“好。”杜澤明鬆了口氣，他是真擔心我們撂挑子不幹了。
師公看了看棺中的遺體說道：“哎喲，這遺體腐化的越來越厲害了，杜老板，得趕緊叫人來打防腐針才行，要不然明天就臭了。”
沒錯，師公他看不出來這屍體會屍變，因為他們不是殺公師傅，隻是正常做科儀法事超度的，對於這種事情也完全不了解。
杜澤明數了一千塊遞給我說道：“王醫生去鎮子裏拿藥了，下午就能回來打針。”
我接過錢揣在兜裏，心裏想著還差一萬，明晚屍變收回來。
事情解決了，下午的法事也照常進行，杜奕作為死者唯一的女兒，一下午都得跪在靈堂哭喪，我照常做著超度法事，也沒有再和她說一句話，她時不時的就會看我，不過那眼神之中卻充滿了怨恨。
期間王醫生來打了三針防腐劑，也給我的臉上擦了一些紅花油。
晚上吃完晚飯，來參加喪事的親朋好友也紛紛離去，晚上的法事進行的也很順利，到了子時唱夜歌的時候，我率先起頭，因為爺爺去了城裏，隻能我來代勞。
一場夜歌唱下來，已經是淩晨一點了，班子裏的人都走光了，又剩下了我獨自守靈堂。
我放下小鑼，走到棺材前看了一眼，屍體的顏色更深了，撥開衣袖看了看，指甲也已經變成了深灰色，而且變得有些尖銳了。
嘴裏的獠牙又長長了一些，不過離‘獠牙一寸半，黑甲寸半長’還需要一晚上，杜奕母親的怨魂肯定也已經回到了遺體裏麵，並且融合進了屍身，要不然這指甲和獠牙是不會生長的，所以，今晚是太平的。
但是我也不能開小差，貓狗還是要防，這貓狗一旦叨擾了屍體，那屍變的速度就會加快，受貓狗靈性的影響，屍變之後會更加的暴躁並且難以製服。
我搬著一根小板凳，放在了門口，然後還特意放了一根扁擔在門邊，全神貫注的看著門外，一旦有貓狗靠近我就馬上趕走，擔心會出什麽意外。
正坐著，身後突然傳來了“瞄~~”的一聲，我條件反射的抄起扁擔猛的站起身來。
這才看到剛洗完澡的杜若從樓梯口走了下來，手裏還抱著一隻寵物貓，這貓是那種價值不菲布偶貓，杜奕從小養到大的，做法事的時候，都是關在房間裏麵的。
不過寵物貓也是貓，爬棺一樣會有危險，我剛想說話，杜奕就開口說道：“那個……秦一魂，對不起啊，下午是我不好，把你打成那樣。”
第一次聽到杜奕道歉，而且那麽的真誠，我心軟了下來說道：“沒事兒，你爸也賠我錢了，你不睡覺下來幹嘛？”
杜奕看了看棺材說道：“媽媽明天就要下葬了，今晚我想再陪陪她，也順便陪你聊聊天，可以嗎？”
我點點頭說道：“可以，不過你這貓你可要抱好了，如果它要爬棺，我手裏的扁擔可不答應。”
說著我揮了揮扁擔，然後往棺材邊靠了靠。
杜奕走到對麵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勉強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你們規矩多，放心吧，我會抱好咪咪的，再說咪咪那麽胖，也爬不上棺材的。”
我點了點頭，話雖如此，但我還是得注意著點才行。
“秦一魂，你成績那麽好，考上了重點大學卻沒有上，後悔嗎？”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杜奕突然開口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道：“不後悔，我沒你們那麽好命，而且爺爺也說了，我隻能幹這一行，上了大學也沒用，還不如早點幹活賺錢。”
“嗬嗬，話不能這麽說，老一輩的思想已經完全跟不上社會發展的潮流了，要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就得去外麵拚，去外麵闖。”杜奕很認真的說道。
我點點頭說道：“我同意你的說法，但是我這人沒什麽出息，隻想著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就行。”
杜奕笑了笑，“對了，我記得高中的時候，你喜歡趙若仙對吧？”
我一愣，疑惑的看著她，心想她是怎麽知道的，這事兒我可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杜奕說道：“你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趙若仙長得那麽漂亮那麽清純，成績還和你不相上下，班上沒有談戀愛的男孩子，基本都喜歡她，隻是有的敢表白，有的不敢表白而已，你就是那一撥不敢表白的。”
我搖了搖嘴唇，點了點頭，突然問道：“那個……聽說你們去了同一所大學？”
杜奕點頭說道：“對呀，不過她隻是上了不到兩個月就退學了。”
“為什麽退學？”我疑惑的問道。
杜奕搖頭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你知道的，我和她關係本來就不好。”
我哦了一聲，她倆的關係確實不好，不過這完全源自於杜奕對趙若仙的妒忌，杜奕除了家裏有點小錢之外，其他哪方便都比不上趙若仙，卻偏偏愛出風頭，凡事都要壓人家趙若仙一頭。
“不過你現在變化挺大的，以前你可從來都不會正眼瞧上我一眼，而你剛才居然和我道歉了。”我笑著說道。
杜奕歎了口氣說道：“人嘛，總是要學會長大的，你下午說的對，你又不是我爸，憑什麽慣著我的脾氣。”
我沒有接話，拿出手機看了看，趙若仙依舊沒有回我的消息。
就這麽尬坐了一個多小時，杜奕突然開口說道：“對了，媽媽明天下葬，有一些高中同學會一起來送行，然後晚上我打算請他們去鎮裏的KTV唱唱歌，衝衝喜，順便同學們也聚一下，你也一起去，好嗎？”
我搖了搖頭，心想你媽都要屍變了，你還有心情唱歌，嘴裏卻說道：“明天晚上我去不了，有事要處理。”
“如果趙若仙也在呢？”杜奕笑著看著我。
我一愣，有些驚喜的問道：“趙若仙也會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