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師姐的背叛

農村有句老話: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善人欺天不欺!

我三年前開始跟隨師傅學藝,師傅是一個仵作。姓陳,名字許多人都忘了,村子裏的人一般都喊他陳老頭,開了一家義莊。一般死去的人都會去他那裏,直到下葬。

收取一些費用,維持日常生活。

三年前,我爹去世。我娘失蹤!

生老病死原本正常,可父親的死卻不一般。

在村子裏,也是人人避諱談及的存在,我曾經多次問過師傅。後來在一次酒醉的時候,師傅才將三年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父親從入殮到下葬都是師傅幫襯的。

而父親的死法,卻是異常蹊蹺。

按照師傅的話說:父親在死的時候 肉身完好無損,渾身上下沒有一丁點傷口,可是身上206塊骨頭全部消失。他活了一輩子,仵作也做了一輩子,在義莊裏也呆了有半輩子,但這種詭異的死法,還是第一次見。

骨是人體內最堅硬的東西。

抽骨這種事情,很多人也遇到過,可是隔著皮肉將骨給抽出去,這事情我做不到,也想不到!

而接下來,母親的動作卻是更加駭人聽聞。

下葬的具體細節,也是母親敲定的。用的是桃木棺,封頂是紅石磚,紅石磚上撒有一層生石灰。下葬的地點是村子東頭的虎跳山山腳。

桃木被稱之為鬼怖木,紅乃喜色,石可壓魄,生石灰是止邪。母親挑的那個葬地,乃是封淵震煞之位,而時辰又是天清地明之時,葬在那裏,氣息摒絕,封魂鎮魄。

最初的時候,師傅都被鎮住了。

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夫妻,還是仇人。

最重要的是,葬在這種地方,那可就真的是永世不得超生。

人無骨不立,屍無骨不驚。

父親渾身已經沒有半分骨頭,就算是想屍變,也沒那能力了,不知道母親究竟擔心什麽。當時我年齡小,不懂事,也沒有學過什麽本事。

隻知道,從小到大,師傅一直想要收我做弟子。

可父母全部拒絕了,父親出事之後,母親在臨走之前,將我托付給了師傅。師傅也就順理成章的將我收為弟子。

除卻我之外,師傅還有一個女弟子。

也就是我的師姐,師姐學的是仵作,也就是驗屍。師傅教我的是義莊裏的本事,也就是伺候屍體,師姐學成之後,在當地的衙門口也成為了一個仵作,而我則是一直跟隨著師傅打理義莊的生意,從半年前開始,師姐就一直忙於公務,見到的不多。

隻是聽外麵的閑言碎語,聽說師姐和衙門裏一個當差的好上了。

具體怎麽回事,她沒說,師傅也沒問。

這天,我正在屋子裏眯午覺。

忽聽到外麵一陣吵雜的聲音傳出,覺得有些奇怪,起身舒展了一下懶腰,懶洋洋的走了出去,太陽有些刺眼,義莊外麵的青石路上,圍著一圈人,看樣子像是當差的。

師傅有些佝僂的身軀站在那裏,手中拄著一根拐杖,顯得慈眉善目。

“徒兒,你這麽興師動眾的,有必要麽?”師傅站在那裏笑道。

“師傅,您老了!”

師姐站在那裏,顯得恭恭敬敬:“您的本事,我學了八成,剩下的兩成,在您手中的洗冤刀。我外出辦案,這東西對我非常重要,希望您老人家可以將洗冤刀交給我!”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聽到這裏,師傅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你這是要逼宮啊!”

“師傅,您!老了!”

師姐的聲音再次傳出,而後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師弟年齡還小,並且沒學過仵作本事,這洗冤刀早晚是我的,您又何必執著呢?”

“十年前,你流落街頭,饑寒交迫,當時下著大雪,渾身上下凍得通紅,出的氣多,進的氣少,我再晚到半個時辰,你就已經死了!”

“後來,我傳你本事,事無巨細,將我一身的本領完完整整的教給了你。讓你有了吃,有了穿!衙門之中有大小案件,我也總是帶著你,讓你可以更快的掌握。”

“六年前,你身患頑疾,生死攸關,整個鎮子各大醫館都說沒救了,是我漫山遍野的給你找尋草藥,而後一點點把你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

“三年前,我收了小天做徒弟,你說擔心他學了仵作的本事後,師門不合。所以到現在為止,我連半分仵作的本事都沒有教他!”

師傅的眼睛眯起,聲音越來越冰冷,仿佛周圍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現在,你半年不歸,一回來就想要你師傅家傳的東西,你不覺得自己過分麽?”

我感覺到心中壓抑的有些喘不過氣。

師傅沒有教我仵作的本事,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沉默不語,心中多少有些難受,不過卻站在一邊沒有多說什麽。

“師傅!”

師姐深吸一口氣:“我也是為您好,您沒有妻室,沒有子嗣,這洗冤刀隻有我能繼承。我會將您教我的東西發揚光大,光耀門楣。我在村東頭給您置了一份宅子,您和師弟搬過去住就可以了!這個義莊,我也另有安排。”

“原來你惦記的不僅是我的洗冤刀,還有這個義莊啊。”師傅冷笑,聲音愈發寒冷。

師傅向來和善,我還從未聽師傅用這般的語氣說過話。

師姐點頭:“我雖隻學了仵作,不過師弟這三年裏也教了我一些其他的本事,這地方天開地辟,山峙川流。太極動而生陽,靜而存陰。乃是天好的地理,可開宗派,出人傑!福子孫,生萬財。用來開一家義莊,真的是可惜了!”

聽聞到這裏。

師傅頓時笑了起來。

好像是異常的欣慰,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道:“你教她的?”

我的心咯噔一生,有些緊張:“師姐說想學,就問我了,我也沒有多想,就把您教給我的都告訴她了,我也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我……”

“別緊張,沒有怪你的意思!”師傅點頭。

而後回過頭來看向師姐:“不過,你學藝不精啊,這天開地辟,山峙川流之地,就出了你這個人傑麽?”

師姐臉色微變,不過卻依舊淡漠。

“師傅,您要是不同意,我可不敢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了!”師姐淡淡的說道。

話音剛落。

幾個當差的從師姐的身後走了出來。

手中持著官刀,森寒的刀芒蹭蹭發亮,讓人膽寒。

“怕麽?”師傅看了我一眼,臉上沒有任何的懼意,柔聲問道。

我沉默了片刻,而後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搖搖頭,反而是緊緊地站在師傅旁邊。在這個時候,說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是縱然再怕,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選擇退卻!

看到我的表態,師傅欣慰的笑了起來。

“不錯,我這一輩子,終歸還不算太失敗。”師傅大笑。

而後抬起頭來,看著麵前的師姐道:“這義莊我當初簽的有租約,就算想收回,你現在也來早了。”

“租約隻剩下五日了,您又何必執著呢?衙門已經不會再和您續約了,李公子決定將這塊地皮直接買下來。”師姐輕聲道。

師傅雙目灼灼的盯著師姐:“那也還有五日!今日你想要收回這地皮,我倒是想要看看,我教你的本事你是不是學了一個十成十!小天,送客!”

簡簡單單的一個客字。

就相當於將師姐逐出師門。

師傅手心微晃,一把刀出在了他的手中。說是刀,更像是一把匕首,上麵散著瑩瑩綠光,陰氣彌漫,隻是看上一眼,身體就一陣顫栗。

我百感交集,唯有上前兩步:“師姐,請吧。”

師姐卻是連看都沒看我一眼,靜靜地看了一眼師傅:“您的身子骨,隻怕也受不了了,仵作的本事隻有我學了去,洗冤刀不傳給我,可就真的失傳了!”

“仵作!”

師傅有些唏噓:“乃是口傳死人之言,伸冤鳴屈之人。這把刀是我祖傳的,祖祖輩輩傳承至今,我也想要為它找一個傳人,原本你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是你太急了。現在,我不相信你是能夠替人伸冤鳴屈之人,這把刀,就算毀掉,也不可能給你!”

“希望你五天之後,不要後悔。”

師姐沒有多言,轉身離去。

“師傅,師姐她……”

師傅卻是擺了擺手,示意我扶他入屋子。

我不敢大意,急忙扶著師傅入屋子裏坐了下來。

師傅的臉色異常的蒼白:“小天,我沒有教你仵作的本事,你怨我麽?”

我沉默片刻:“最初的時候沒有,後來知道是因為師姐,心裏有點不舒服……但是也談不上怨。”

“話,是對她說的!”

師傅笑了一聲:“你今年十八了,有些事情,我也該告訴你了。一直以來,你都想打聽關於你父母的消息,趁著這個機會,我可以告訴你,你的母親在離開的時候,確實給你留下了一些東西!”

說話之間,師傅強自站起身來,從一個鎖著的櫃子裏摸摸索索的拿出了三個盒子。

盒子不大,一股沁人心脾的木香在上麵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