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泣血

第六十一章 泣血

陳甫的手掌陷入了劉力的胸膛。

嚴寒的冰雪裹住了陳甫的手掌。

感到漸失知覺的右手,感受著擴散到肩膀上,讓肌膚漸趨麻木的冰冷和劇痛。

麵色大變的陳甫,用力的想要抽回手掌,但那陷入劉力胸膛的手掌,卻如同老樹生根一般,仍憑陳甫用盡全力,依然難以挪動。

手掌上的肌膚與冰冷的胸膛已經被寒凍的雪花牢牢地粘結並合。

成為了一個無法分離的整體。

劉力低下頭,僵硬的脖頸在彎曲中,發出了“嘎嘎”的聲響。

看了看陷入胸膛的手掌,看了看從手掌周圍溢出,在胸膛上凝結成黑冰的血。

劉力緊蹙著眉抬起了頭,寒氣從他的雙眼中流出。

寒氣如冰,落在了陳甫的臉上。

停在了布滿那張英俊臉龐的細沙上。

憤怒與悲憫的神情,爬上了滿是褶皺的臉龐。

於是,劉力扭動著僵硬的左臂,揮拳打向了陳甫的腦袋。

那被寒冰凍住,堅硬如硬石的手臂,攜帶著勁風,化為一道虛影。

陳甫麵色凝重,極力的朝後仰起了身子。

已經被冰寒凍死,越發沉重的左手,在移動中,略略下沉。

拳頭的軌跡改變了。

拳頭落在了陳甫的胸口上。

“咚!”

陳甫大吐了一口血,向後飛起。

在他胸口上,出現了一個拳印,那在元氣的運轉下,原本已經迸合的劍痕,也再次開裂。

他飛了數米,才重重的落在地上。

然後,血噴湧而出,陳甫一邊發出歇斯底裏的慘嚎,一邊握住了噴血的右臂。

那覆著霜雪,被凍住的右手手掌,仍凝固在劉力的胸膛中。

血流如注,慘嚎刺耳。

圍殺千人的萬餘士兵,以及固守塔下的數萬士兵,在慘嚎聲中,步兵調轉武器,騎兵扭轉馬軀。

無數士兵,衝向了渾身已經覆起厚冰的劉力。

雙眸中露出悲意,麵色煞白,臉頰上雪冰突顯的劉力,麵對著從四麵湧來的士兵,略微低頭,抬起了握劍的右手。

他看了看細縫間,連接著手掌與劍柄的層冰。

看了看尚有三分之一,遍布裂痕的劍身。

然後,他費力的抬起頭,望向了天空。

如白駒過隙的雲朵間,碧染的湛藍無邊無垠。

被寒冷凝固,而失去神采的雙眼,如同兩汪死水。

蒼白如雪的頭發在腦後散開,劉力用無神的雙眼,凝望著無垠的蒼穹。

冰霜沁出了劉力的周身,柔軟的肌膚,靈活的關節,已經被寒冰禁錮。

劉力張開口,發出了捫心的質問。

“為什麽?”

劉力的麵龐上裹著寒冰,麵無表情,說話的語氣卻與平常囧異。

他的語氣很平靜,如同他那無神的雙眼。

如同死水。

“你們明明高不可攀,卻將手從明淨無塵伸向了低穢汙雜。”

在如死水般的語氣中,兩道異彩突然出現在了劉力的雙眼中。

如同兩團火焰。

那兩汪原本寂廖靜然的死水,在火焰中燃燒了起來。

“卻不知,當你們伸出手時,受萬人敬仰的你們,也隻是可以打落的獸鳥罷了。”

握著斷劍的右手,開始扭轉,僵硬的關節處,發出了陣陣沙啞的“吱呀”聲。

“砰砰!”

覆在手臂上的冰層破裂了,鮮紅的肌肉從裂縫中透出。

肌肉盤虯突兀,如蛇。

劉力望著天空,雙眼中,猶如實質的火焰迅速熄滅。

燃燒中的眼眸再次變成了死水。

寒氣浸入了他的雙眼。

他已經看不見了。

當衝在最前麵,拿著長槊的騎兵,衝到了劉力的身前時。

劉力向著天空,揮出了右手。

揮出了斷劍。

斷劍破空而去,化為一道殘影。

劉力的右手,手掌連同臂膀,也都化為了一道殘影,跟著斷劍,破空而去。

斷裂的臂膀處,鮮紅的血肉間,留著凝成冰的黑血。

揚頭朝上,那雙沒有視力的雙眼,仍向著天空。

卻對響在耳畔的馬蹄聲,罔若未聞。

尖銳的槊尖刺中了劉力的軀體。

長槊破開了裹身的冰層,刺入了劉力的肉軀。

刺入了劉力體內的陰寒。

於是,凝固於劉力體內的寒氣,順著槊杆,奔湧而出。

爛肉入骨的寒氣,很快泛上了騎兵的手臂。

在騎兵還來不及發出驚呼之時,在空氣中析出的雪冰就將其覆住了。

騎兵連人帶馬,都被裹在了冰層中。

劉力微微向後傾斜了一些,身後又有一名騎兵衝至。

一柄長矛刺入了劉力的體內。

又有一名騎兵被冰雪覆裹。

十名騎兵衝到了劉力的身邊,十柄武器刺入了劉力的身體。

十名騎兵都被冰雪覆裹。

寒氣綿延到了地麵,冰雪覆蓋了地麵。

五十個士兵衝至裹著騎兵的冰層旁,他們接觸了冰層。

他們也被冰層裹住了。

寒氣四溢。

冰雪綿延了周圍九裏的地麵,緊隨而至的三百名士兵,變成了三百個冰雕。

衝來的士兵,圍著被冰封的地麵,在驚呼聲中,刹住了腳步。

塔堡上,彭庸眼含熱淚,凝望著刺向天空的斷劍,凝望著握著劍柄的殘臂,嚎啕出聲。

“不!!!”

手掌間刺目的紅光爍出,不顧身邊手拿兵器,正要攻向自己的士兵,不顧半空中如蝗的箭矢。

他,不顧一切的向著城牆奔去。

一枚流矢插入了右臂,一把長刀劃過後背,兩道腥紅的傷口中,流出了血。

彭庸渾然未覺般的向著前方揮掌。

每一掌,彭庸便進一步。

每一步,便是一米。

每進一米,彭庸的身上,就會多出兩道傷口。

最後,全是窟窿的盔甲,勉勉強強的掛在了肩膀上,全身布滿大大小小數十道傷口的彭庸,終於衝到了城牆邊。

餘若在兩個士兵的攙扶下,早已向著旁邊退開,但他們與彭庸的距離,也隻有三米。

於是,餘若左手緊抓著身旁士兵的肩膀,挺直了腰杆。

他的右手中,閃爍出了與之前相比,明顯黯淡許多的青光。

看著離自己不遠,渾身浴血的背影,餘若在緊張之餘,心中卻突然泛出了無限的歡喜。

於是,不顧體內仍重的傷勢,丟開了心中那一抹的緊張與不安的餘若,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