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蝶變(二)
第八十五章 蝶變(二)
人一輩子能做多少承諾,這不重要。
這些承諾有多少可以兌現,這很重要。
有根朝著前方舉起酒盞,心裏發了一個誓。
群情湧動的人朝他奔來,其中有俘虜也有兵卒。
有人踩在上台的木棍上,有人撲到了有根的懷裏,有人抱住了有根的寬腰。
有根被人群推搡著向後退去,他倒退著向台上走去。
身前的路被人群擋住,直視向營外的視線被人群擋住。
被人群簇擁著重新踏在木板上的有根,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終是笑了起來。
他一臉笑容的低下頭,看了一眼手中裝酒的盞杯。
刮入營中的風漸漸小了,盞杯中的酒液晃動幅度卻越發的劇烈了。
燦熾的陽光灑在了有根蓬亂的發間,照在了有根額前的流海上,卻停在了有根綻開的笑容中。
在燦光與輕風中,一臉笑容的有根揚起頭,盡飲杯中酒。
劉恒站在台下,在失控的人群中,雙腿猶如生了根一般,緊緊踩在了地麵上。
劉恒的雙眼一直看著高台上的有根,看的都忘記了眨眼。
這是,何等的見識!?
劉恒緊咬起牙,看著被眾人簇擁著升向天空,在陽光下仰頭飲酒的有根,臉色開始泛白。
此時,在劉恒眼中的有根,猶如洞悉了世界上所有的規則。
所有隱藏在冠冕道德下,隱藏在利益情義下。
那些不為人知,卻又顯而易見的一切。
略抬起右手,劉恒低頭看著自己散出赤光的右手手掌,全身都禁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這是什麽?
這種感覺?
仿佛體內有什麽東西在呼之欲出,仿佛體內有什麽東西在噴騰濺沸。
劉恒的眼眸間泛起無數腥紅血絲,他再次揚起頭,眺望向高台上被眾人簇擁著的有根。
那一刻,劉恒感到自己的血已經沸騰了。
盎然的戰意,充斥在他的心中。
可是為什麽?
為何而戰?
劉恒的眼中,有根被數人高高舉起,那張布滿疤痕的臉,在陽光的籠罩下,和太陽一樣耀眼。
太過耀眼,所以隻能看到光,看不到臉。
聖賢之言,祖訓勸誡。
在有根口中,卻皆是謊言。
萬年來的上下等級,萬年來的尊卑階級。
所有人都已經習以為常。
什麽事是對?
什麽事是錯?
早就分不清了。
謊話說久了,假的也變成真的了。
看著有根,看著簇擁向高台上的人們。
劉恒咧開嘴,笑了起來。
紅燦光芒透過劉恒俊朗的臉,那綻放著真誠笑容的臉龐上,顯露出一絲的明悟。
誰想隻聽謊言?
誰想任人擺布?
在這個分不清謊言與對錯的世界裏,人們一直在等待著這個聲音。
等待著洞察了謊言的人,等待著辨析出對錯的人。
為什麽而戰?
周身停止顫抖的劉恒,將右手伸向了雙眼的眼底,用手背抹去了留在眼角處的淚漬。
還重要嗎?
爆烈的元氣透出劉恒的身體,如火般環繞在劉恒的身周。
元氣將劉恒身旁的人輕輕的推擠開。
下一刻,元氣又驟然斂去。
斂去身周元氣,一臉微笑的劉恒背起雙手,仰望著高台上逐漸升起的人塔,仰望著人塔頂端的有根。
仰視著從有根臉上散出的耀眼光芒,劉恒在心裏下了一個決定。
而這個決定,影響了所有人的命運。
草雲郡與胤水鎮之間,七萬八千三百名軍卒已經集結完畢。
陳甫騎馭著周身橙黃頸鬢雪白的駿馬,駛向一輛金錦華蓋的輦車。
路道兩旁的士卒們手中舉著槍戟矛刀,拿著長兵器兵卒的後麵,是握著刀盾的步卒。
步卒後麵站著弓卒,弓卒後麵是裹鐵的戰車,戰車後麵是騎兵。
一排排,一列列。
刀槍如林,劍戟似海。
馬嘶之聲不絕於耳,擂鼓之卒整裝而待。
陳甫騎在馬背上,一路都不停的轉頭觀察著周邊士卒,麵帶笑容。
一匹周身赤紅的戰馬駛到陳甫的坐騎旁,紅馬上坐著一名身穿紅色鏈鱗甲,頭戴虎麵盔,麵容俊朗頷上白淨無須的中年騎士。
“陳將軍,這次集兵,兵員怎麽少了那麽多?”
中年騎士麵露困惑,雙眸微閃的看著陳甫。
聞言,陳甫轉著脖頸,麵帶笑容的與中年騎士對視片刻。
“馮將軍何意啊?”
“陳將軍怎麽忘了?上次我等領兵突破寧川關隘時,可是整整十三餘萬的大軍。”
觀察到陳甫臉上的笑容,被叫為馮將軍的騎士微蹙起了眉頭。
“如今怎就不到八萬了?”
“草雲郡餘孽勾結蠻賊作亂,莫川郡與定邊郡的駐兵遭受賊害,已經來不了了。”
看著身旁的馮將軍,陳甫臉上的笑容不變,眼眸卻眯成了一條細縫。
“莫川郡?定邊郡?”
馮將軍眉間的豎紋凸出,他沉凝片刻,臉上的疑色更濃。
“文短和羅渺之死,我們早已知曉。”
“可除了莫川郡和定邊郡軍卒,我軍所集兵卒也應該能過十萬吧。”
“嗯。。。”
從陳甫鼻中傳出一段綿長的悶音,他臉上依舊展露著微笑。
他微笑著回過頭,雙眼直視向前方。
“馮將軍,可聽過道門赦玉,佛家律牌?”
此言一出,馮將軍的臉色立刻蒼白起來。
他瞪大了雙眼,整個人都僵在了馬背上。
過了好一會兒,馮將軍方才轉動著僵直的脖頸,回過了頭。
不該想的可以去想。
但不該問的,馮將軍絕不會去問。
兩匹駿馬並排走著,慢慢的駛向輦車。
兩馬之後有四匹駿馬跟著。
金錦華蓋的輦車後,停著一輛綠色華蓋的輦車。
綠色華蓋的輦車後,還停著四輛輦車。
臨近最前麵,反散這金燦光芒的輦車時。
陳甫的雙腿微蹬馬腹,橙色駿馬加快腳步,跑到了金錦華蓋的輦車前。
“籲~!”
左手挽起韁繩,陳甫翻身下馬。
“陳將軍!”
這時,本已在馬背上沉默著的馮將軍,突然開口了。
“我軍不足八萬,敵軍卻有兩名修行者。”
“我軍又無多餘役卒,此戰誰可為前鋒!?”
馮將軍拉起韁繩,載著他的紅馬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