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戰將起

第二十九章 戰將起

穀中的大火,燃了整整一夜。

大火燒了所有的馬車。

滿地是缺口的兵刃和尚未幹涸的血。

摻水的血,覆在皮開肉綻的屍體上,掩藏著其早已泡脹發腐的事實。

粗略的掃了一眼場麵慘烈的坡地,文短的視線很快集中在了裝糧的馬車處。

焦黑如炭的馬車,散出了滾滾的濃煙。

火星在黑炭間,迅速的擴散消弭,如同剛剛盛開,又迅速萎敗的美豔曇花。

“真的沒找到一點糧食?”

在繁衰交替的曇花前,麵無表情的文短,略微感歎的問道。

“將軍。”

文短身後,單手握拳駐地,單膝跪在地上的偏將,立刻抱起雙拳。

“馬車上,確實沒有糧食了。”

“下手真利落。”

笑了笑,文短略微抬頭,深吸了一口氣。

刺鼻的焦味混雜著血屍的腥臭,貫入了文短的鼻腔。

麵露享受的閉上了眼睛,破曉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

“處理的真幹淨。”

睜開眼,注視著清晨的初陽,文短拔出了腰間的劍,單手將之舉到了身前。

無鋒的劍身,在陽光下樸實無華。

開刃的劍尖,在光中閃出耀彩。

在耀眼的光彩中,文短的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安陽郡的老家夥,讓我抓住了。”

定邊郡派至草雲郡的是文短,安陽郡派至草雲郡的是周和。

文短,二十二歲。

周和,五十七歲。

沙場征伐之將,要講身份地位,要講實力擔當。

但最重要的,卻是經驗。

周和十六歲從軍,替安陽郡征戰沙場,四年後便從偏將做到了將軍。

他本人,也是安陽郡郡主的親弟。

多年的軍旅生涯,積累了豐富的經驗。

高貴的身份,過人的武勳,更使得周和誌得意滿。

對於代表定邊郡,同樣駐紮在草雲郡的文短,周和打從心裏是看不起的。

跟定邊郡一樣,安陽郡的駐地也接納了許多難民,糧食也很緊缺。

而有根選好的穀地,恰在兩者地域相交的地方。

文短的人探到了運糧的車馬,周和的人一樣探到了。

但和文短不同,周和並沒有點起數千精兵,就立刻奔往山穀。

周和點起了所有的軍卒,帶上了所有的糧草,才開向目的地。

“文短這乳臭的小子,一定帶著他所練的精卒,早就趕到山穀了吧。”

長逸的白色胡須,隨風飄動。

額間偏布褶紋,生有老人斑的臉頰上卻在此時泛起紅霞。

綠色錦布的華蓋下,周和撫著身側雙麵鐵斧的潢麗把手,抿嘴而笑。

“將軍神機妙算,昨晚穀坡上,我軍探子,確實看見了火光。”

輦車旁,隨立著一名穿戴銀亮甲胄,坐騎全身火紅,臉上發須濃密的偏將。

此時,偏將一臉敬佩的望著輦車中,撫柄而立的周和。

“嗬,小兒就是小兒。”

周和臉上的微笑停駐,眼眸中盡是不屑與輕蔑。

“粗通練兵之道,便以為自己可以帶兵了?”

“也是文竇老兒瞎了眼,竟讓他變成了封疆大吏。”

“將軍所言甚是。”

輦車旁的中年偏將微微頷首,崇敬之情溢於言表。

“觀昨夜那場大火,運糧的車馬必然不是來自定邊郡,可若是來自本郡,文短就必然使得我們與之對立。”

“運糧的車馬若是來自莫川郡,我大軍齊出,他卻是少卒輕裝,說什麽也可以讓他交出一半來。”

“嗬嗬。”

撫著斧柄的手,猛然間攥緊。

在周和臉龐上,那雙眯縫的眼眸間,爆出了冷厲的目光。

“糧車突至之時,本就是兩地開戰之日!”

“也就文短傻,竟然帶著一少部精卒就敢行如此險招,我們卻是後發。”

“這次,不僅要奪取糧草,還要以眾剿寡,滅殺其的精卒!”

“將軍高瞻遠矚。”

火紅色駿馬背上,中年偏將向著周和抱拳躬身。

“周篾遠遠不及。”

轉頭朝著輦車旁的周篾看去,周和微微頷首。

“此次奪取糧草為重,耗其實力次之。”

“文短這小子練兵確實有一套,在他軍中,那怕是一般的兵卒戰力,都超過我軍士卒許多。”

“傳令各級將兵,一切方要見機行事,萬不可忽心大意!”

“周篾遵命。”

低頭抱拳,周篾抓起韁繩,驅馬向後跑去。

萬人軍中,刀戟林立。

連綿的隊伍中,步兵集在一起,騎兵集在一起,車兵集在一起。

數月暴曬,野外大量的水泊縈散。

荒野中,被衝毀的路道上,大軍無法穿行。

幸好目的地距離他們的駐地並不遠,再加上前鋒步兵一路上的斬草伐樹,堆木架橋。

就在落後文短所部,一日一夜的時間,也就在當天的正午之前,周和帶著安陽郡的駐兵,終於趕到了距離穀地隻有三十裏的地方。

但超出周和的預想之外,本來他認為應該率兵退出山穀,向著來路而去的文短,此時,卻正帶著全軍,駐在山穀裏造食。

文短派去的兵卒,帶著調兵的令旗,已經出發了。

而文短即將率軍欲往的地方,就是距離山穀不遠的,安陽郡的本寨。

然而,大軍往來,耗時得數日。

而周和所率的大軍,已經到近前了。

“你說什麽!”

古鬆下,突出地表的樹根上,文短單手端著盛滿菜粥的瓷碗,一臉的不可思議。

“三十裏外,出現安陽郡的駐兵。”

“稟將軍。”

滿臉稚氣的偏將,在文短的身前單膝跪地,一臉的肅然認真。

“我軍探子再三確認,所來兵馬中,確是安陽郡的旗幟甲胄。“

端著瓷碗的手,僵直的立在胸前。

文短的瞪圓了雙目,愣神片刻,立刻站起身來。

雙腳用力,一躍而起。

文短躍到古鬆的頂端,以手撫額,向著穀外眺望。

涓涓的流水,順著狹窄的溪道,向著遠方流去。

無數的士卒,正在溪水旁搭建營房。

無數杆綠緞紫鑲大旗,已經佇立在即將搭好的營房旁。

猙獰的黑色獵豹,印在紫色旗布上,隨著清風波卷展動。

在眾多旗幟的環繞中,繪著周字的帥旗下,奔散的元氣,如同火上卷動的氣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