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你不是爺爺
回頭，街上那些站著人依舊站著不動，在他們模糊的麵容裏，看不出任何表情。
青石板路鋪成的街道上，冷清且可怖。
爺爺見梁園手裏的爆米花落了一地上，他卻並沒有生氣，隻是說了了一聲可惜了，便又把盆子遞過來：“小園，沒關係，爺爺這裏還有。”
梁園遲疑了一下，又哦了一聲，伸手抓了一把。
隻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這爆米花聞起來沒有剛才香了，抓在手心的觸覺，也是涼的。
再抬頭看向爺爺，他的麵容比之前模糊了一些，兩個黑點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梁園，很怪。
一瞬間，梁園意識到。
他，似乎並不是自己過世的爺爺。
那一邊“爺爺”衝梁園繼續道：“快吃啊，爺爺專門給你做的。”他朝梁園湊過來，他的臉明明在笑，卻比哭還難看。
就在這時，剛才那聲音又響了起來：“梁園，不要吃！”
梁園心裏又是一驚，他扔掉了手裏的爆米花。
見梁園又把爆米花落在了地上，“爺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小園，你到底在幹什麽？這麽好的爆米花，你怎麽又扔在地上了？”
梁園看向四周，除來那些麵容模糊的人影，他並沒有看到有人在跟他說話。
突然間，那聲音又道：“梁園！趕快離開這裏！”
“你是誰！？”梁園大聲問道。
叫了好幾聲，也不見有人回應。“爺爺”卻上前：“小園，你在跟誰說話？”
梁園看著“爺爺”：“有個聲音，一直在叫我，爺爺，你聽到了嗎？”
“爺爺”的眼睛像老鼠一樣閃著光，他慢條斯理地說著：“小園啊，這裏除了我和你，根本就沒有任何人！”
“沒有任何人……”梁園重複了一遍，他看向四周，那些站著不動的模糊的人臉，他們的麵容表情雖然看不清楚，從他們的肢體動作來看，那些人似乎都很痛苦。
看著“爺爺”的臉，梁園終於問了一句：“你，到底是不是我爺爺……”
“乖孫子，我不是你爺爺，又能是誰呢……”
他伸手就要衝啊梁園抓過來。
梁園看見他的手像枯枝一樣，他哭喪著臉說道：“你不是我爺爺，我爺爺從來不叫我小園，也從來不叫我乖孫子，他隻叫我——龜兒子！”
說完這句話，梁園轉身就要跑，手腕卻被“爺爺”一把死死地掐著，那張臉幾乎已經貼到了他的臉上，聲音幽深：“乖孫子，你，要去哪兒？！”
“爺爺”的眼睛裏，就像是有一股漩渦，正吸食著周圍一切，洶湧澎湃。
梁園試著掙脫，他發現無能自己怎麽用力，也無法脫身。
就在這時，一雙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同時，一個聲音在梁園耳邊說道：“我是來救你的！跟我走！”
隨後，梁園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那人抓著往後一拉，自己的身體就從“爺爺”手裏脫開了。
周圍一團混亂，奔跑中，梁園隻看到前方是一個黑色的人影，正以飛快地速度拉著他往前跑。
與此同時，周圍那些麵容模糊的人，都扭過頭來，從不同的角落裏看向他。梁園聽到他們在竊竊私語，聲音很細很尖利，就像是刀片刮在玻璃上的聲音。
“爺爺”的聲音還在後麵緊跟著梁園：“乖孫子，快回來，爺爺給你打爆米花，放了很多白糖，甜味足得很……”
梁園回頭，“爺爺”就在離他不到半米遠的地方。
他的手幹枯慘白，幾乎就要貼到自己身上了，而他的麵容比剛才還要模糊，整個五官都已經看不清楚了。
“爺爺”的嘴巴，正以一種奇異形狀張合著：“乖孫子，別走，爺爺等你很久了，你要去哪兒啊，跟爺爺說……”
之前身體上的舒爽感全部消失殆盡了，卻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恐懼。
耳邊充斥著的還是那些尖利的私語聲，梁園的胳膊被前麵那個人緊緊地拽著，從背影上，他看不清那到底是什麽人，隻是感覺他很瘦弱，力氣卻大得驚人。
就這樣一直朝前，跑過了青石板的街道，又越過了白色鵝卵石的小路。突然間，前方豁然開朗，梁園又看到了那個地上滿是枯葉的空曠山穀。
前麵幹瘦的男人停了下來。
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四周又蔓延起了那些濃密的霧氣。
梁園喘著氣，陽光照耀在枯葉上，一地的金黃。
抬頭，梁園看著那個背對著自己的男人，他問對方是什麽人，這裏是什麽地方，那人始終卻一言不發，定定地站立著一動不動。
梁園朝他走去，當他來到那人麵前，看清那人樣子的時候，頓時就呆住了。
因為，那個拉著他走了很長一段路程的，居然，是一個紙人。
紙紮的臉，紙紮的身體、紙紮的四肢、紙紮的一切……
紙人的臉上，是一抹稀奇古怪的笑容，腮邊兩團紅色的胭脂，映襯得他的神色格外瘮人。
梁園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就是這個紙人，把自己從剛才那個古怪的地方帶了出來。
他甚至猜想，是不是這個紙人裏麵，藏著一個小矮人，或者一個被人遙控起來的機器人什麽的。
於是，他輕輕撩開了紙人的衣服。
與他猜想的完全不一樣，這紙人裏麵不過就是一些竹子製作的骨架。
隻是那些竹子骨架的交接處，是被一種奇怪的青色植物綁在一起的。
那東西有小拇指大小粗，上麵長滿了軟刺，梁園從來沒見過，也不認識那是什麽。
就在他想探明究竟時，紙人的身體突然開始燃燒起來。
黑色的紙屑吹到了半空，紙人的雙眼盯著梁園，看得他心裏發毛。
“梁園！快回來！”
又是剛才那個聲音！
梁園身子一顫，同時空中響起一聲驚雷。
天色頓時暗了下來，太陽隱匿在了烏雲裏。天地間突然就狂風大作，紙人身上的火越燒越旺，梁園看到四周的一切，山巒、平穀……逐漸模糊起來。
“梁園！快回來！……梁園！快回來！”
那聲音一聲聲的，越來越厲。
梁園感覺腦子裏有什麽東西要崩裂出來，他抱著太陽穴，蹲在了地上，一時間天旋地轉。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看見那個紙人臉上最後一點兒也被火焰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