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馬仔頭子
我爸手裏抓著炒雞雜哨子用的大勺,正明晃晃地反著光。
他整個人擋在我們麵前,而那剛才那張牙舞爪的張勇,倒在地上掙紮了幾下後,居然一動也不動了。
跌倒在一旁的蘇全,還在大口喘著氣,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恐怖中。我正要上前,我爸攔住了我:
“別過去!”
過了大概有十來分鍾,見倒在地上的張勇還是沒有動靜,我爸這才上前。他掰開他的眼睛看了看他的瞳孔。
我爸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他突然轉身問蘇全:“你們在來這兒之前,是不是……”他的話還沒說完,蘇全卻指著我爸哇哇叫了起來:“死人了,唐四海打死人了,快來人啊,救命啊……”
一邊叫著,他一邊往外跑,夜晚的街道很寂靜,他的尖叫聲格外刺耳。
而麵店裏,張勇依舊是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我爸伸出手指頭,沾了一下他嘴角的黑沫在指尖揉開了。
那是一團黏糊糊的東西,有點兒像是汽車排氣管道裏換下來的機油。我伸手在他的鼻息處碰了一下,發現果然一點兒呼吸也沒有了。
猛得收回了手,我顫抖地看著我爸:“他,真的死了……”
我爸什麽話都沒說,他飛快地起身走到冰箱前,從裏麵拿出了一個用保鮮膜封閉著的玻璃碗。
拉開那層麵上的那層保鮮膜,他伸長鼻子吸了一口氣,碗裏散發出來的味道讓他很滿意。他看向我:“小飯,把張勇的嘴巴掰開!”
見我愣著不動,他又說了一遍。
我這才反映過來,剛扳開張勇的嘴巴,我就聽到了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我爸被重上來的警察拷了起來,手裏的那碗東西掉在地上,玻璃碗打了個稀巴爛。
救護車開上來,醫生檢查了一下張勇說還沒死,於是,他被抬上了擔架。
張勇真的沒有死,隻是一直神誌不清,躺在醫院裏也查不出來道理哪裏出了問題。蘇全一口咬定是吃了我家的東西才出事兒的。於是,在檢測結果出來之前,我爸被拘留了。
雞雜麵店暫時停業,我有些懵。
我找到了表姑父,他年輕時做過生意,在這個縣城裏也算是個風雲人物。認識不少有頭有臉的人,聽了我爸的事兒,姑父抿了一口功夫茶:
“唐四海這個人,就是脾氣倔,好好的鐵路工人不做,非要下海經商,他那被驢踢過的腦袋,是做生意的料嗎?”
這話平時聽,我是很不舒服的,肯定會拔腿就走。
但我爸現在還在裏麵關著,這求人,就得賠笑臉。於是好話說了一堆,總算是博得姑父點了點頭,掏出手機就打了個電話。
表姑父打了好幾個電話,似乎都沒什麽用,他歎了口氣說讓我回去吧,最近食品安全查得嚴,唐四海這是撞在風口上了。
回到雞雜店,看著一地的狼藉,我腦子很亂。
碎在地上的那碗東西,青色的菜葉子微微有些發黑了。撿起來一些放在鼻息處,我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想起我爸在被抓前的那一刻,他端著這一碗東西,讓我把張勇的嘴扳開……
我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於是飛快地衝到菜市場去,轉了好半天,終於在門口一個攤子上找到了曬過的芥菜。
回到店裏,我燒紅鐵鍋,之後下入切碎的芥菜,翻炒幾下後就盛起來。剛用保鮮膜密封起來好這東西,轉身我就看見店裏坐著一個人。
“不好意思,今天不做生意……”我的話還沒說話,我就認出了來人。正是昨天晚上跟張勇一起喝酒的會所經理蘇全。
見到他我就火冒三丈。
我家的吃食有沒有毒,張勇到底出了什麽問題,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估計也隻有蘇全才知道。
放下密封好的芥菜,我幾步就衝了過去,指著他的鼻子大聲道:“張勇的病跟我爸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他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絕對是心知肚明!”
說著我踮著腳一把抓起了他得衣領,蘇全看著我忙道:“女孩子別這麽粗魯,遇事冷靜一點兒!”
“我爸都被關起來了,你讓我怎麽冷靜?”
話雖這麽說,我心裏卻清楚得很,我爸人還在裏麵呆著,能幫到他的隻有我,所以我在外麵不能自亂了陣腳。
冷靜下來後,我讓蘇全坐下,並且給他倒了一杯茶水,也不再逼他。過了一會兒後,蘇全才抬眼看著我,說道:“昨晚,確實是發生了一些事兒……”
蘇全是會所經理,他工作的地方,說洋氣點兒是個會所,其實就是個茶樓,說是個茶樓,那些來的客人卻也不是為了喝茶。
一個茶樓,二十幾個包間,除了標配的麻將機,每一間都坐著一個“馬仔”。
這些“馬仔”不參與打牌,他們的作用是負責“放水錢”。所謂的“水錢”,就利息高得離譜的短期借款,一萬塊錢一天的利息高達五百。
“放水錢”的生意很好,很多人明知是個坑,也十萬二十萬的借出來,畢竟,到這會所打牌的人,沒有誰是真正是為了娛樂。
贏了錢,那點兒利息也不算什麽了。
蘇全明麵上是經理,實際上他是這些“馬仔”的頭子。
這一本萬利的缺德生意,老板賺了錢,給下麵的“馬仔”提成也很高,蘇全原來隻是個混混,找了這麽個日進鬥金的工作後,越幹越起勁。
錢賺得這麽容易,蘇全當然希望所有人都來找他借錢。
一天晚上,會所裏突然來了一個女人,抓著蘇全就破口大罵,說他喪盡天良。原來這個女人的丈夫是個賭鬼,輸到沒錢了就找蘇全借了十萬塊錢高利貸。
十萬塊錢不到一會兒就輸光了,那人不甘心,又借了十萬,最後還是風吹雞蛋殼。
臨走之前,蘇全讓他簽了個協議,把房子的抵押了出來,如果三天之內還不上錢,蘇全就有權利處置他的房子。
女人要跟蘇全拚命,蘇全非常淡定。畢竟這行幹了有一段時間了,這種情況見得多了。他以為這女人隻是鬧一鬧就會走,誰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兒,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女人居然當著他的麵,從會所四樓的窗戶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