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唯物主義

這梁園,雖然是這麽長時間沒見了,倒也算是知根知底,說不定他還真能幫上我點兒什麽。

我說:“閣樓上是兩間屋子,我爸在醫院裏,要不你暫時住我爸那一邊?”

梁園一聽,似乎求之不得,他自然是滿口答應。

小隔裏的泡菜壇子都被我清理出去了,站在門口,泡菜水的味道已經淡了很多,但我還是能聞到那股奇特的味道。

膩膩的,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麽,反正聞起來感覺很不舒服。

梁園的酒量還真是不錯,喝了一晚上,居然臉上的氣色一點兒也沒有改變。很多人喝了酒,臉和眼珠子都會變得很紅,但梁園居然麵不改色心不跳。

我問他:“你酒量一直就這麽好?”

“我以前不怎麽喝酒的。”他擦了一把臉:“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怎麽了,喝了那麽多酒,居然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你好像食量也不錯。”

“我今天估計是餓壞了,吃了那麽多東西,也不撐。其實我本身的飯量真的不大,一小碗米飯也就夠了。”

他憨憨地笑著,我很是鬱悶。

就他這食量,我是親眼所見的,一頓飯能吃我跟我爸一個禮拜的肉食。說不定,他爸不是生意失敗,他們家,就是被他吃垮的。

想到這裏,我居然笑了笑。

梁園問我笑什麽,我擺擺手說沒什麽,讓他快去休息吧。

晚上躺在**,我給醫院那邊打了一個電話過去,接電話的護士說,我爸的情況還是那樣,身體的各項指標都一切正常,讓我放心。

一切正常?

這不是信口開河嗎?他都成植物人了,還一切正常?

我在想這小縣城的醫院就是不太靠譜,要不幹脆把我爸帶到省城去看看,人家那兒的大夫聽說不是專家就是教授,說不定我爸一去就藥到病除了。

想到我爸的病,我又是一陣犯愁。那重症監護室裏,隻有下午四點半能進去呆半個鍾頭,別的時間都不是探視時間。

我爸在裏麵也不知道到底這麽樣,或許他的意識是清醒的,我卻不在他身邊。

梁園說,讓我安心休息,說不定明天一早,我一覺醒來,我爸已經回來了,又是生龍活虎的樣子,那麽一切的問題,就都解決了。

但願如此吧。

凡是往好處想,可就這麽躺了一會兒,還是睡不著。

借著床頭燈,我又把那本《秋月食單》摸了出來。在大致地又瀏覽了一遍後,我還真沒看到哪裏在說香煙能捉鬼。

香煙能捉鬼我不信,喝酒會傷腦子倒是真的。而且喝酒不僅誤事,還容易產生幻覺。

許茵茵四十歲的人了,聽說她是從二十歲開始喝酒,那算下來也得有二十年的酒齡了。二十多年,每天被白酒泡著,腦子很有可能跟正常人不一樣。

應該就是這樣的。

我是個唯物主義者,鬼神之說在我跟前不成立。

打了個嗬欠,我正要把書放下去,冷不丁想起了什麽。許二姨好像說,那天在閣樓上,我爸很生氣地從她手裏把這本書奪了過去。

她說當時這本書,從中間扯開了。

想到這裏,在把它放下之前,我又翻到最後一頁仔細看了看。這一看我驚了一下,因為,我果然發現了一些修補過的痕跡。

修補過的地方不是很明顯,以前我沒在意,現在一看,這本書莫非真的少了一半?

那麽,被撕掉的另一半,我爸又把它放在那兒了?

現在梁園在我爸那邊睡覺,等明天我一定要去隔壁那間屋子裏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秋月食單》的後半本。

正要關燈睡覺,我突然聽見樓下的傳來“嘩啦”一聲,這是卷簾門被拉開的聲音。

我一怔,趕緊就從**坐了起來。

這雞雜麵店,隻有我跟我爸兩個人有鑰匙,我現在人躺在閣樓的**,我爸躺在重症監護室的**。

那麽問題就來了,把我家卷簾門打開的,是誰!?

我當時腦子裏第一個念頭就是店裏來賊了。這賊也真是不長腦子,跑一個小麵店偷什麽東西啊?

麵條調味醬什麽的,又重又不值錢,這得是多卻心眼的賊會跑這裏偷東西?

可就算他再怎麽不長腦子,也是賊。

家裏進賊,不能掉以輕心。好在梁園也在,真要是打起來,我的勝算不小。於是胡亂穿了一件衣服,又左右看了看,能防身的就隻有一個金屬的手機支架。

把耳朵貼在門口,我聽著外麵的動靜。

我聽到有鍋瓢挪動的聲音,那人似乎在灶台邊上翻找什麽。我心裏嘀咕了一聲,如果真的有人偷那些東西,也太饑不擇食了吧。

樓下的聲響越來越大,我甚至聽到炒菜的聲音,鍋鏟劃著鐵鍋,食材跟調味料沸騰在一起,很歡快的聲音,很熟悉的響動。

這賊是餓了嗎?居然開始做法,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那人踩著樓梯“噔噔噔”地走了上來。這廝好大的膽子,在樓下偷了還不夠,這賊果然不死心,終於準備登堂入室了。

深吸了一口氣,我一隻手打開門,另一手舉著手機支架就衝來人頭上砸了過去。

“哎呦!”

那人尖叫了一聲,往後一倒,整個人就順著樓梯往下滾。

我卻聽得那聲音十分耳熟,扔掉手機支架趕緊跟了上去,那坐在樓梯轉角處捂著頭的人“嗷嗷”叫個不停地人,正是我爸唐四海。

我趕緊把他扶起來:“爸!怎麽是你?你不是在醫院嗎?”

我看見我爸左邊腦門磕出了一個又大又紅的腫塊,他看著我,嘴角動了幾下:“小飯,我可是你親爹,你下手怎麽這麽狠啊?”

“爸,你不是在醫院嗎?怎麽突然就跑回來了?”

“我不放心你。”

我哦了一聲,又問:“那你是什麽時候醒的?”

“我是……”他正要說什麽,突然聽到樓上傳來一個聲音:“小飯,家裏除了你,還有別人?”

我告訴他那是筒子樓以前的鄰居梁園,做生意失敗了家裏房子也抵押了,現在沒地方住。我爸凝神聽我說完,一直皺著眉頭。

他說:“你一個女孩子,隨隨便便把人往家裏帶,那梁園這麽多年到底在幹什麽?你了解他嗎?”

這話問我一愣。

我爸說得沒錯,小學畢業後,梁園就搬走了,這麽多年他經曆了什麽,他現在結交的是什麽人,他到底變成了什麽樣子,我好像都不清楚。

單憑小時候的印象,就胡亂去相信一個人,的確膽肥了些。

“上樓,我去看看他!”

說著,我爸站起來就往樓上走。他也像我剛才一樣,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下。隔著房門,裏麵靜悄悄的,梁園估計已經睡著了,房間裏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爸……”我正要說什麽,他衝我伸出食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示意我不要說話。

接著,他一腳將門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