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請神容易送神難
看到望鄉樓的第一眼，徐浪就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這種目睹百尺危樓在一夜間拔地而起所帶來的衝擊力，不亞於他第一次見到鬼。
隻是前者更多的是驚喜，而後者則隻有驚駭。
好半晌，徐浪終於回過神來：“走走走！去看看！”
徐浪興奮起來，推門而出。
等他跑到望鄉樓跟前，所感受到的又不一樣了。
整座望鄉樓遠遠望去，雕欄畫棟，氣勢恢宏，可湊近了，卻發現那些外牆上雖然布滿了鏤空的窗格，卻無法看到內裏的景物。
隻有一撮猩紅的光點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好似一顆布滿血絲的眼球。隻看一眼，就讓人莫名感到一股陰冷、黑暗、孤獨、詭異、恐懼的氣息縈繞心間。
這個效果讓徐浪很是滿意。
圍著望鄉樓走了一圈，徐浪打算登樓一看究竟了。
望鄉樓的大門朝著正北方向開。
兩扇門扉鮮紅如血，門框旁邊，就張貼著徐浪在資料上看到的那副對聯，“回首不盡處，陰間望鄉樓”。
徐浪伸手推開了門板，殷紅的門板上傳來冰涼粘稠的質感，讓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手指。
“吱嘎——”門應聲而開，露出樓內無盡的漆黑。猶豫了一下，徐浪轉頭對著跟在後頭的黃欣欣等人道：“欣欣，去把手電筒拿過來，你陪我一起進去。鬼婆就外麵守著吧。”
鬼婆無聲地點了點頭。
倒是黃欣欣很是興奮：“好嘞，老板！”
話音還未落下，她人就已經不見了蹤影。下一秒，拿著手電筒再次出現在了徐浪的麵前。
徐浪對這一切習以為常，接過手電筒，帶著黃欣欣就進了望鄉樓。
“啪嗒……”
在他們身後，兩扇大門無風自動，砰然關閉。
刹那間，外頭熹微的光芒都被隔絕，眼前隻剩下電筒的投射出的一縷光芒。
“嚇人家一跳！”黃欣欣作勢拍著胸脯，往徐浪的身上靠了靠。
徐浪懶得理她，就這點伎倆要是能把一個鬼都給嚇著了，那他的深夜樂園趁早關門得了。黃欣欣討了個沒趣，也就吧唧著嘴不再說話，隻跟著徐浪往望鄉樓深處走去。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新建的樓閣，但徐浪總感覺自己的鼻端能聞到一股腐朽陳舊的味道，那感覺就像——對！就像行走在古墓的墓道裏。
借著手電筒的光亮，徐浪終於能夠一窺望鄉樓內的布局了。這棟樓內部，被縱橫交錯的樓板，分隔成了迷宮般複雜的走廊和隔間。
廊壁上塗滿了色彩絢麗的壁畫，上麵繪著的都是剝肉拆骨、拔舌拽腸、鐵舌絞頸的圖案。徐浪驚悚地發現，不管他從什麽角度去看那些壁畫，壁畫上那些藍臉綠毛的夜叉惡鬼，都在用銅鈴般的牛眼瞪著他。
徐浪驚詫之餘，急急調轉了手電筒的方向，他總感覺自己再看下去，就會被那些夜叉給拽入壁畫中給生吞活剝了。
這之後，在黃欣欣的陪伴下，徐浪連上九樓，隻可惜這之後，樓裏再沒有其他值得一說的東西了。
九樓之上，是一個四麵通透的大平台，視野極其開闊，想來就是傳說中給新死的鬼魂們眺望家鄉和親人的場所了。
“欣欣，你說這望鄉樓是怎麽嚇人的啊？”
徐浪說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們這一路走來，除了那幾幅壁畫看著有點嚇人之外，其他都沒什麽變化啊。難道這場景不能驚嚇我這個主人？可是不對啊，我在你的冥河上，可沒少吃苦頭，沒理由望鄉樓對我網開一麵啊？”
“老板你糊塗了。”
黃欣欣似乎想起兩人初見時的情形，掩口輕笑道，“場景本身隻是死物，你在冥河上受驚，是因為我想嚇你。但這望鄉樓才剛剛建好，連個管理者都沒有，又怎麽嚇得到人呢？”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徐浪“哦”了一聲，隨即犯了難，“那我明天可就要重新營業了啊，沒有管理者，我這樓豈不是白建了？”
現在他手底下的員工，可堪一用的真不多：
白蠻是妖，打架鬥毆尚可，嚇人恐怕不是她的專業範圍。
黃欣欣對嚇人一道，倒是已經輕車熟路，可惜一個冥河之旅已經夠她忙的了；
至於鬼婆一家就更別提了，鬼婆要熬湯，陳潔曼深居簡出，鬼妹……你覺得一個七八歲的小鬼能擔此重任嗎？
“頭疼啊！”
徐浪捶了捶太陽穴。
正在苦惱的時候，黃欣欣已經像是洞悉了他的難處，輕笑開口：“老板，別頭疼了，望鄉樓的管理者我已經給你找好了。”
徐浪大喜，“誰啊？”
“回去再說。”
黃欣欣笑得眉眼彎彎，宛如新月，“保證是個驚喜。”
“呦嗬！口氣不小，那我可就等著了！”徐浪笑答。
認識黃欣欣這麽久，他對自己這個員工的辦事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雖然平時喜歡調戲自己，但做起正事來絕不含糊，她既然說已經有了人選，那自己隻等揭曉謎底就行了。
“走，再去看看孽鏡台。”
兩人原路下了望鄉樓，又登上了旁邊不遠處的孽鏡台。
和前者一樣，孽鏡台也遵循著鬼婆等人搭建的底子，但經過係統的修繕，早已不是那個光禿禿、硬邦邦的水泥台子了。
原來粗糙的表麵，被化作了玉石般的質地，在月光的輝映下，折射出淩厲的冷光。
徐浪一步步登上孽鏡台，這台子其實並不太大，也就十米見方的樣子，但在鏡台中央，立了兩根華表，一麵巨大的青銅古鏡。
華表柱體被雕刻得極為繁複，卻不是一般華表上的蟠龍圖案，柱頂更沒有望天犼的雕像，取而代之的是森羅鬼域和惡鬼頭顱的造型，望之便覺得鬼氣森森。
在華表上同樣鐫刻著孽鏡台的介紹對聯：
“忘川河中俱惡鬼，孽鏡台前無好人。”
這地方既然叫孽鏡台，重點自然還是台麵中間的那麵青銅古鏡。
不過徐浪站在孽鏡前左照右照，唯一能看到的，也就是自己清晰的倒影，除此之外，便再沒有其他的變化了。
“沒效果啊！”
“你想要什麽效果？”
黃欣欣白了他一眼，“這東西是照鬼用的，老板你先喝杯敵敵畏再來照，保管有效果。”
“那還是算了……”
徐浪幹笑兩聲，“走，該看的都看過了，回去吧！正好也把你準備的驚喜拿出來讓我看看。”
黃欣欣眨了眨眼睛，對著他笑得更妖嬈了，但不知怎的，徐浪總覺得她的笑容裏，有種不懷好意的意味。
回到辦公室，黃欣欣衝他嫣然一笑：“老板，你把眼睛閉上，驚喜這就來了。”
“……”
徐浪嘴角一抽。
在聽到“閉眼”兩個字時，他心裏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可還不等他說什麽，黃欣欣已經伸出手，直接蒙住了他的雙眼。
“雪菲姐，你可以進來了！”
“！！！”
徐浪汗毛倒豎，驚得直接站了起來：“臥槽！！！”
下一刻，他聽到辦公室的門被一股極其粗暴的力量撞開，一股陰風席卷而入，轉瞬即止。
但風停之後，哪怕沒有睜眼，徐浪也能感覺到一道充滿厭惡與憎恨的目光正上下審視著自己。
“陸、陸小姐……”他苦笑一下，掰開黃欣欣的手，幹巴巴地招呼道，“又見麵了……”
沒有回應，隻是陸雪菲的目光在徐浪睜眼的瞬間，轉向了窗外。從那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望鄉樓的一角。
“怎麽樣？說了要給你一個驚喜吧？”黃欣欣攬著徐浪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輕的吹氣。
“這是驚喜嗎，這是驚……”
徐浪咬牙切齒地低語了一句，總算他及時反應過來，把那個“嚇”字生生吞了回去。
黃欣欣發出一陣銀鈴般的輕笑，道：“雪菲姐，你自己跟老板說吧！”
“哼！”
陸雪菲終於開口了，隻是她的聲音像是從十八層地獄深處吹出的寒風，每個字都帶著一股陰冷血腥的氣息。
“望鄉樓歸我！無事莫擾！你若有難，我可救你一次！”言簡意賅地說完，她仿佛連多看徐浪一眼都不願，卷起一陣陰風，迅速離去。
“呼！”
徐浪也鬆了口氣，一屁股跌坐在辦公椅上。
直麵陸雪菲的壓力實在太大，就剛剛那幾十秒鍾、一句話的時間裏，他身上的衣服就都已經被冷汗濕透！
定下神之後，他幾乎是咆哮著質問黃欣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位姐姐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是你請回來的？你是不是嫌我麻煩還不夠多啊？”
“不是啊。”
黃欣欣一臉無辜，輕笑道，“老板啊，你難道不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道理？這人可是你自己招惹回來的。你還是想想，以後怎麽跟雪菲姐好好相處吧！”
徐浪無語凝噎。
半晌，他才哭喪著臉，叫道：“我去，老子這是倒了什麽血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