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3號盒子】與惡鬼為伍
一年下來，唐雨蔓已經掌握了不少消息，卻因淺野白櫻擅於毀屍滅跡，她拿不到最重要的證物。
就在這個時候，淺野正一郎終於按捺不住，決定帶她們前往滬市。
唐雨蔓原本奇怪，他們為何挑在此時行動。
現在見到了罄書，終於明白——淺野正一郎之所以匆忙動身，是因為這人主動暴露了自己。
以奇物主的身份，吸引來這對父女，然後反手出賣同胞。
而蘇既明是他選擇的餌，自己是上鉤的魚。
事已至此，山窮水盡。
唐雨蔓慘然一笑，她認命般閉上眼，半晌才睜開：“放開他。”
淺野正一郎朝淺野白櫻使了個眼色，後者鬆開幾乎勒進肉裏的蛛網。
蘇既明像肉泥一樣癱倒在地上，終於有力氣對罄書道：“為……什……麽……”
他想不通，雖然認識時間不長，可蘇既明不認為，罄書會與淺野正一郎為伍。
對方固然不像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也決計不像是泯滅人性的惡人。
罄書沒有說話。
反而是淺野正一郎大笑道：“第二世界的法則本就落後，我隻是不想，奇物埋沒於平凡之下罷了。”
無論幻想怪物亦或奇物主，都是超脫於現實、淩駕於大眾之上的非凡角色。
他們就該在這人類曆史上大放異彩，而不是如老鼠一樣，蜷縮在地洞裏，以守護為名，埋沒一代又一代的驚豔絕才。
蘇既明沒有理會淺野正一郎的雄心壯誌，他隻是死死盯著罄書。
分明已經死到臨頭，卻還執著地等一個答案。
罄書終於歎了口氣，也不避諱淺野父女在場，直言道：“時間輪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必須得到它，哪怕是與惡鬼為伍。”
蘇既明眼裏的光熄滅了。
唐雨蔓終於撲了過去。
她伏在蘇既明身上，不敢去碰那些滲血的紅痕，隻能顫抖著，吻上他傷痕累累的頸項。
淺野白櫻嘴角嚼著一抹冷笑，時間未到，又有她和罄書在場，已然篤定這兩人走到絕路了。
然而，從蘇既明脖頸滲出的血，刺痛了她的眼睛。
唐雨蔓用盡全力，咬開了蘇既明的喉嚨。
“你——”
淺野白櫻尖銳的咒罵尚未出口，周遭空間就如被打破的鏡花水月般，扭曲起來。
人與物，都像置身於萬華鏡中，輪廓扭曲，光影模糊。
直到變成了一個銀色漩渦，吞噬了一切。
唯一不變的是罄書。
他看著兩輪時間刻印，從蘇既明和唐雨蔓身上升起，如陰陽魚般合二為一。
在身體崩潰之前，發出一聲隱含欣喜的渭歎：“原來，在這裏啊。”
……
1940年7月2日22:08，滬市。
蘇既明又一次從夢中驚醒了。
他捂著自己分毫無損的脖頸，被牙齒撕開血肉的痛苦，還殘留在感官裏。
可這次他依然沒有陷入永眠，而是再次回到了昨天。
想到剛才發生的一切，再看了眼掛鍾顯示的時間，蘇既明二話不說，翻身下床，拉出一個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他知道，現在想要完成任務已經不可能了。
在罄書與淺野父女趕到之前，自己必須要離開這裏。
他很快收拾好行禮，腦子裏轉動著許多念頭。
憤怒催促他趕去舊書店，一槍崩了罄書這個叛徒。
理智卻告訴他，當務之急，是先跟唐雨蔓會合。
而此時的她，應該還在淺野公館。
哪怕時間倒流後，其他人不會記得發生過的事情，自己一旦暴露在淺野白櫻麵前，也會暴露時間刻印，這要如何帶唐雨蔓逃走？
就在此時，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蘇既明心裏一驚，沒有急於應答。
而那敲門聲鍥而不舍，似乎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誰呀？”蘇既明沉聲問道，手槍保險栓已經拉開。
唐雨蔓焦急的聲音在外響起：“既明，是我，快開門。”
聽到這個聲音，蘇既明這才動身開門。
不料，門外站著的，根本不是唐雨蔓，而是手捧《奇物誌》的罄書。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搭檔？”仿佛什麽也沒發生般，罄書隨意地警了眼他身後，“咦，你是要去哪裏？”
“……沒，整理一下東西。”蘇既明克製住沒露出憤恨的表情，他狀似平常地讓罄書進了屋，順手反鎖了門。
罄書看了看半敞開的行李箱，發現裏麵除了衣鞋和小型武器，還有幹糧和瓶裝水，遂笑道：“你這可不像是隨便收拾，倒像是要當逃兵………怎麽，明天我要去殺你的老情人，想跟她做亡命鴛鴦嗎？”
“說笑了。”
蘇既明不動聲色地接近他，“倒是你，大半夜不養精蓄銳，來找我做什麽？”
“我隻是來看看你。”
罄書沒有回頭，語氣裏笑意更深，“看你……喉嚨還好嗎？”
此言一出，蘇既明瞳孔驟縮，毫不猶豫地照他後腦開了一槍。
卻隻聽了一聲清脆的撞擊聲，罄書反手把《奇物誌》擋在自己腦袋後麵，子彈撞上金屬外封，竟然連一點白痕都沒留下。
可這比不上剛才那句話，帶給他的震撼更甚。
蘇既明以為時間倒流後，隻有自己和唐雨蔓，會記得發生過的事情。
現在，罄書成了那個例外。
他看著罄書，如看著一個披了人皮的怪物：“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跟唐雨蔓是同一類人，奇物主。”
罄書笑著轉身，“你對我們的了解太少了，你知道唐雨蔓的身份來曆嗎？她是華夏第一奇物世家的後人，如時間輪這樣的寶物，在他們家族裏還有兩個。”
“你與她的相遇，不僅是一場意外，更是一次孽緣，若你沒有出現在她的生命裏，她也能從滬市浩劫裏幸存下來，不會為私情違反奇物法則，落得如今有家不能回的下場。”
“我跟她的事，你沒資格評價！”
蘇既明用槍抵住他的眉心，“我知道自己殺不了你，但我不會向一個國賊投降。”
“國賊？”
罄書唇角上揚，“你說我是國賊，可我除了出賣你們倆，還幹了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嗎？”
“你——”
“我出賣了你們，讓你慘死在刑訊室，逼迫唐雨蔓消耗所剩無幾的時間，是因為隻有把你們逼到絕境，我才能找到時間輪的真正下落。”
罄書伸手點在蘇既明心口，“我跟淺野白櫻都陷入了一個誤區，認為時間輪就該在主人身上，而你隻是被唐雨蔓庇佑了……事實證明，我們錯得很離譜。”
蘇既明皺起眉：“你什麽意思？”
“時間輪每過24小時才能啟動一次，而一旦宿主壽時未盡，又意外死亡，哪怕24小時的期限未到，時間輪也會立刻把光陰，倒轉回一天之前……”
罄書直視他的眼睛，“你以為唐雨蔓，為何膽敢留在淺野父女身邊長達一年，你以為自己為何每次都能死而複生，你以為……我明明為你討要了生機，唐雨蔓為何還要親自殺死你？”
答案隻有一個。
在滬市第一次時光倒轉之後，時間輪，就已經被唐雨蔓，轉移到蘇既明體內了。
她依舊掌管著操縱時間輪的咒語，卻把它的本體藏在蘇既明身上，形與神被迫分割。
隻要不啟動時間輪，誰也不能發現它的存在。
這便是唐雨蔓與蘇既明這三年來，得以安然蟄伏的秘密。
罄書掌有《奇物誌》，比絕大多數奇物主的感知都要強大，初來滬市，就察覺到殘留的時間痕跡。
奈何帶有這痕跡的人，實在太多，他抽絲剝繭，才找到了蘇既明。
對幻想怪物異常敏銳的《奇物誌》卻沒有示警，從而給了他錯誤指向，讓他以為，蘇既明跟其他人一樣，隻是被時間庇佑，時間輪還在另一人身上。
結合蘇既明的話，和一些線索，他將唐雨蔓鎖定為目標。
因此，在第一次召開新聞發布會的時候，蘇既明雖然打破計劃，刺殺了淺野正一郎，罄書仍是趁亂對唐雨蔓進行了試探。
結果她已瀕臨死亡，時間卻還毫無波動。
正當罄書準備暗中施救的時候，原本平靜的時空，開始扭曲了。
“我發現事情不對，所以在機會再次來臨時，我先聯係了淺野父女，這才有了那場背叛。”
罄書平靜地道，“我真沒想到，唐雨蔓會把時間輪分割開來。”
她分給你的，不隻是天下至寶，更是她一半的生命。
三十天生死與共，三十年光陰飛逝，你知道她有多愛你嗎？
蘇既明壓抑著心頭翻湧的驚濤駭浪，冷冷道：“現在你找到了，要剖開我把它取出來嗎？”
“我說過，我做這一切是為了時間輪，可你真的認為我覬它嗎？”罄書的笑容帶上諷刺。
“隻要我想，時間輪不能篡改我對時空記憶的感知，你們一旦暴露，就不再對我具備優勢。”
“而我掌有《奇物誌》，裏麵封印的幻想怪物不知凡幾，其中也有能與時間輪比肩者，我為什麽要冒著被淺野父女過河拆橋的風險，來獲得一個對我並不必須的東西？”
蘇既明一時語塞，罄書所說的，也正是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