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2號盒子】三腳黑貓

傳說,黑貓會帶來不祥,它的雙眼直視死亡。

……

這場暴風雨,突如其來。

夾雜著雷霆怒吼,不時震裂天空,雨珠“哄裏啪啦”地落下來,打在人身上生疼。

今天周末,又是難得的好天氣,許多人來公園休閑散心,尤以帶著孩子的家長居多。

沒想到,風雲驟變,大家擠在各個避雨處,抱怨著老天爺的喜怒無常,與氣象台不靠譜。

相比人類,動物的處境,要糟糕太多。

家養的寵物,尚可在主人庇護下打轉。

流浪貓狗,就隻能在花壇或屋簷下,瑟瑟發抖。

它們髒汙狼狽,軀體大多瘦小,更有甚者還帶著傷。

連喜歡動物的小孩,都不願意多看幾眼。

角落裏,有一隻巴掌大的小黑貓,渾身上下找不到一根雜色毛。

雙眼是漂亮的翡翠綠,本該是討喜的長相。

然而,它的左前肢,不知被誰剪斷,傷口血糊結癡,尾巴也少了一截。

羸弱背脊有些畸形,似乎被重物打斷過骨頭,勉強長回這扭曲的姿態。

血汙凝固在它身上,雨水也不能將之洗淨,隻有血水不斷流淌。

自始至終,這隻三腳小黑貓,不曾發出一聲嗚咽。

無數人從它身邊走過,更有甚者,踏過它如穿越空氣,儼然是誤入人間的幽靈,使它得以肆無忌憚地窺伺人類。

直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

現在是深夜十點四十二分,離宿舍樓門禁,還有十八分鍾。

周一清先把女友送到女寢樓下,甩了甩被酒精灌得有些暈乎的腦袋,朝自己宿舍方向拔腿狂奔。

須知,男寢與女寢,分別在校區東、南側。

眼下是與時間競速。

渝城大學,不僅是全國重點高校,更以校風嚴謹揚名。

學生事故率,與開除律,共創每年全國新低與新高。

在一些條例管製上,堪比警校,可謂無數頭疼管教大齡熊孩子的家長福音,爭先恐後地將學生送來改造。

周一清,就是被家長送來改造的學生之一。

如今,離畢業隻差兩年,他不想在這節骨眼上,被記違規影響學分,更不願因此被輔導員通知家長。

剛跑過明德廣場,周一清就看到教師宿舍區外,停了一輛熟悉的寶馬

妝容明豔打扮幹練的女人,倚靠車門,與一位穿著煙灰色休閑服的年輕男性話別。

對方年紀看起來,跟他差不多大,頸下還戴了一條銀色複古風鍾表項鏈,與這校園裏的大學生,沒有兩樣。

然而,周一清認了出來,他是新來的古漢語文學助教蘇既明,主要負責的就是他們班。

至於那個女人……

“你怎麽還沒回宿舍?”

冷漠的嗬斥打斷了思緒,周一清回過神。

這才發現,對麵兩人已經發現了他。

女人皺著眉頭走過來,細高跟撞擊地麵的聲音,仿佛打在心頭。

她是周一清同父異母的姐姐,周玉亭。

周一清對這個姐姐,本就感情不深,高考那年出車禍後罹患失憶,那一丁點情分也就沒了。

奈何,他爸年事已高又半身癱瘓,再偏愛小兒子,也不能放心把諾大家業交給他。

於是,任命能力卓越,卻關係冷淡的大女兒出任總裁,並要求她監管小兒子。

見周一清不說話,周玉亭眉頭擰得更緊:“我不想再接到你輔導員的電話,你……”

發覺氣氛不對,趕過來的蘇既明,連忙打圓場:“沒事,周總你先回去吧,我送一清回宿舍。”

看到蘇既明溫柔的笑臉,周玉亭再大的火氣,也隻能吞回去。

她不屑再看周一清一眼,轉身坐回駕駛位。

也就在這一刻,周一清才發現,車上還有一個人。

對方坐在後排,不曾探首張望,始終一言不發,他沒能看個明白。

直到寶馬車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周一清才低下頭,對蘇既明說了聲“謝謝”。

不知為何,今晚夜色格外黑沉,路燈的光亮,仿佛被野獸吞噬了一般顯得模糊。

此時,校園路上已經看不見其他人,隻有他們倆並肩而行,路燈在地上,拖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走了幾分鍾,周一清忍不住開口詢問:“蘇老師,你跟我姐………”

“不要想太多。”

蘇既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我是單身主義者。”

周一清狐疑地盯著他。

倘若這兩人沒什麽特殊關係,為何周玉亭要在這個時間點,特意來找蘇既明?

“你看我的眼神,活像是在看騙錢騙心的小白臉。”蘇既明好脾氣地一笑。

哪怕周一清與周玉亭相處不睦,對方到底是他的親人。

這三年來也算對他盡心盡力,他是絕不允許外人欺騙周玉亭的。

說開了尷尬,兩人開始閑聊一些趣事,不知不覺,抄近路繞進了白樺林。

白樺林裏沒有路燈。

好在,不遠就是男寢宿舍區,抬眼已經可以看到燈影輪廓。

然而,他們走了近十分鍾,宿舍樓的影子還在那裏,仿佛他們一直在原地打轉。

周一清的心跳莫名加速,仿佛芒刺在背。

下意識回頭看去,發現來時的路都不見了,背後隻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蘇老師——”

一聲驚呼剛出口,周一清就被蘇既明用力推了一把。

同一時刻,有什麽東西,擦著他的腦袋,掠了過去。

等到踉蹌站穩,周一清才覺得臉頰刺痛,一小股溫熱的血,流了下來。

他驚恐地看向黑影消失之處,什麽也沒有。

蘇既明擋在周一清身前,目光掃過四周,毫不猶豫地拽倒周一清。

消失的黑影再度出現。

他們身後那棵白樺樹,被撕出了三道深深裂口,像某種野獸的爪印。

校園裏怎麽會有野獸?

爪印上帶著不知何來的血跡,濃烈的腥臭味,融入夜風,卻不散開,令人聞之欲嘔。

周一清膽戰心驚地癱坐在地,聽到四下裏,突地傳來貓叫。

嘶啞,淒厲,含著無以言語的怨毒,以及……

噩夢般的似曾相識。

好像在很久以前,他曾經聽過這樣的貓叫。

周一清想不起來,隻覺得恐懼蔓延。

“跑。”

蘇既明的目光,始終鎖定某個方向,根本沒有轉頭看他,“現在,立刻跑,不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