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1號盒子】“孢子”

罄書隻是微笑。

這樣的反應,讓張廷心裏那點怪異,直接升到了警惕。

對於眼前這個人,張廷在這點時間裏,隻能查到這麽多。

想要更進一步了解,檔案係統就會提示,此人身份資料,隸屬國家安全部特別調查科。

而他權限不足。

也正因此,張廷才會在警惕之餘,沒有直接將對方列入嫌疑人名單。

“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張廷看著他,“根據調查,你是在昨天早上搭乘動車,從渝市直達蓉市。下車後就去了食夢恐怖屋,跟老板江峰有過十分鍾左右的交談,然後直接離開……你與江峰,是什麽關係?”

“在昨天之前,我不認識江峰。”麵對質問,罄書平淡地回答。

“這次去找他,是因為有件東西,遺落在他身上,可惜他不肯歸還。”

張廷追問:“是什麽東西?”

“是這裏缺失的一頁書。”

罄書用手指,摩挲書上的青銅鎖扣,“這是我家祖傳的古籍,每一頁內容都至關重要,我要將它們找回複原。”

張廷皺了皺眉,下意識多看了那本書幾眼,名為《奇物誌》,應該是百科全書一類的東西。

可惜,罄書完全沒有將之打開的意思。

他隻好問道:“你認為蓉市這半年來的異常,跟食夢恐怖屋有關係?”

罄書唇角上揚:“您跟已逮捕罪犯有過交談,也去醫院看望過那八名成功搶救的自殺者,可他們作案或輕生的理由各不相同。”

“無論哪一個人,都不能給您有用線索,甚至在執法者深入追問下,無話可說。”

“而這些人,後來無一例外,都被確診罹患妄想症,哪怕他們犯下極其惡劣的殺人罪,也很難受到應有的懲罰,因此……今天在金店門外,您才會果斷下令開槍。”

他說話時,語氣沒有起伏。

張廷卻無端覺得毛骨悚然,仿佛有無形的眼睛,始終盯著自己。

“他們唯一的交集點,是在出現異常前一個月內,都去過食夢恐怖屋。”

罄書看向那些沉重的卷宗,“再加上,食夢恐怖屋的絕境逆襲,與蓉市發生異常情況的時間基本吻合,您肯定調查過這裏,隻是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

“我懷疑,江峰在改建恐怖屋時,為了提高好評率和拉攏回頭客,在裝修材料裏,加入了某種特殊的致幻物質,導致消費者的精神受到不同程度汙染,甚至懷疑過,他幹脆是假借恐怖屋做邪教集會,發展狂信徒。”

沉默片刻後,張廷歎了口氣,“可我沒有任何證據,畢竟不是每一個食夢恐怖屋的玩家,都出現了這種情況。”

“於是,我親自偽裝去消費體驗,偷偷采集了一些內置材料回來化驗,結果毫無異常,局裏的人,基本上把這個嫌疑對象排除了。”

如果不是罄書今天提起,連張廷自己都快要放棄了。

罄書問:“您記得在食夢恐怖屋裏發生的一切嗎?”

“當然,我……”

話剛開口就卡住了。

張廷的記憶向來很好,何況,食夢恐怖屋的設計布置的確出色。

他至今都記得,當時令自己心跳加速的驚悚冒險體驗,記得每個場景的細節。

可當他對上罄書那雙,黑白過於分明的眼眸……

這些記憶,就像被石子打破的鏡花水月,飛快地從他腦海中消散了。

一股沒來由的惡心感,突然湧了上來。

張廷沒忍住,直接抓過紙簍吐了。

嘔出來的卻不是穢物和酸水。

而是一些細碎如蟲卵的褐色物體,它們竟然是活的,在紙簍裏蠕動,試圖找到縫隙鑽出去。

就在這時,罄書起身從飲水機裏,接了杯滾燙的開水,直接倒了下去。

那些玩意兒立刻就融化在水裏,變成一灘泥漿般汙濁的**。

“這……這是什麽?!”

張廷捂著喉嚨,目瞪口呆地看著紙簍。

“是孢子。”

罄書輕聲道,“張執法者,建議您讓人看好那三個劫匪,否則……”

話沒說完,一個小執法者就急匆匆跑了過來。

滿臉驚駭,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頭兒,今、今天抓回來那三個人都……都死了!”

……

耶夢加得主題公園,食夢恐怖屋。

張遠翠側身,躲過迎麵一刀。

手掌在樓梯扶手上一撐,直接跳回一樓,抓起一隻凳子擋在身前,迫使男人不能逼近她。

趁此機會,柳思思已經跑到大門口,拚命打砸。

奈何她盡了最大力氣,這扇門依然紋絲不動,也沒有工作人員和隔壁玩家發出回應,仿佛他們被關進了一個隔離世界。

好在,她雖然給人第一印象像個花瓶,腦子並不慢。

發現求救無門後,很快回神,將手電筒的光直射向男人的眼睛。

後者下意識閉了閉眼,張遠翠立刻抬腳踹了過去。

趁對方倒地,將凳子卡上他脖頸。

男人胡亂揮舞著刀子,在她小臂上劃拉了兩道口子,血立刻滲了出來。

而張遠翠不僅沒鬆手,還朝柳思思大喝:“打他的頭!”

柳思思趕忙衝進雜物櫃,抓了一瓶酒撲過來,閉著眼睛,往男人腦袋上打。

幸好她還記得控製力道。

連砸兩下後,瓶子沒碎,男人已經被砸得眼神渙散,手再也握不住刀,被柳思思趁機奪下。

張遠翠終於騰出手來,扯開柳思思找到的尼龍繩,把男人雙手反綁。

直到她們合力,把這個男人拖進浴室關起來,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髒,才勉強平複。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柳思思已經嚇得兩眼通紅,卻不敢哭出聲來。

她看著張遠翠臨危不亂的應對,和捆綁對方時的老練手法,根本不像個普通女大學生。

張遠翠正用白酒和毛巾,給自己的傷口做緊急處理,聞言苦笑。

她的確是蓉市大學裏一名普通法學生,可她也是蓉市公安局執法者張廷的女兒。

跟父親一樣,深愛著家鄉。

立誌考警校繼承父親的意誌,沒想到會遭到父親強烈的反對,迫使她選擇了其他專業。

“我願意將一生奉獻給這項事業,可我希望,你能過上平淡幸福的人生。”

張遠翠理解父親對她的愛,卻無法抑製自己內心的不甘。

因此,當她知道,父親為蓉市半年來陡然激增的犯罪率,和自殺率而頭疼時,她也想要參與其中,探查背後可能隱藏的陰謀。

她知道,父親懷疑食夢恐怖屋,跟著一連串案件有某種關聯。

隻是苦於沒有證據,所以她特意挑了今天,來親身查探。

沒想到自己算漏了人數限製,不得不跟無關人員一同進入。

更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眼下呼叫機失靈,他們的手機都被鎖在外麵,扯開嗓子也喊不來開門的人。

張遠翠簡直要懷疑,食夢恐怖屋發現了自己目的不純,特意搞了這麽一出。

這種想法,令她升起了難以言喻的負罪感。

可她也不傻,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和盤托出,反而容易導致同伴情緒失控。

於是選擇性地回答:“我老爸是執法者,從小就跟他練過幾手,等下你跟緊我,咱們一起出去,然後報警。”

無論任何時候,執法者帶給普通市民的安全感,都不可代替。

柳思思慌亂的心神略微一定,主動去把桌椅都拖到浴室門口堆好。

張遠翠則拿了一把刀,在四下逡巡。

很快,找到了掉落的鑰匙,叮囑柳思思站在身後三步遠,這才打開二樓臥室門。

幾乎就在房門打開的瞬間,一個人就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

張遠翠差點條件反射踹出一腳,好在及時認出是何磊。

何磊身上染了不少血。

當他抱住柳思思大腿的時候,後者險些尖叫,想起這是自己的金主,才忍住沒動。

張遠翠心裏卻一個“咯噔”。

在原地站了十秒,確定裏麵沒有動靜,持刀走進燈光昏暗的臥室,發現地上有兩具屍體。

蘇既明死了。

臥室裏一片狼藉,櫃子翻倒,連牆上的相框和掛畫也都砸落在地。

垂落的被子一角還有血手印,屋裏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味。

先前那個被拖走的女人,再次出現,已經成為一具真正的屍體,身上刀口血洞,慘不忍睹。

而在他們麵前被砸倒的蘇既明,也已沒了生息,腦袋上全是血,花瓶碎片散落一地。

“我、我沒能救他……”

何磊神情恍惚,“他死了,他死了……”

柳思思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雖然隻是萍水相逢,可一個大活人,在眼前死去,絕不是能夠無動於衷的事情。

張遠翠深吸一口氣,她同樣感到了害怕,更多卻是驚怒和悲傷。

因著何磊已經在裏麵待過,現在也顧不上踏足案發現場的種種禁忌。

張遠翠小心繞開血跡,做了初步查看,確認蘇既明頭上傷口,即為致命傷。

而女屍身上的刀口,都出現在胸腹部位,結合地上血跡,凶手顯然是把她按在地板上連捅數刀。

張遠翠渾身發寒:“我們得逃出去……報警。”

柳思思聲音哽咽:“可他們會放過我們嗎?樓……樓下還關著一個殺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