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9號盒子】白光
盡管沒有子彈,他還是條件反射般放手後退。
呆立幾秒後,他的眼神變得呆滯,表情扭曲,嘴裏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號令槍生效了。
我走近他,在他耳邊輕聲說:“走到前麵的欄杆那裏,跳下去。”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圖,表情裏透露出畏懼,但雙腳,還是不聽使地朝懸崖邊邁進。
他的身形開始萎縮,步子變小。
是返春劑藥效過了吧?
虛妄的青春正在消逝,他變回了老朽垂危的身體。
走到山崖邊,他雙手握住欄杆,遲遲沒有跳下。
生死關頭,他的意識似乎有所清醒,淚流滿麵地回頭看我,似乎在祈求饒恕。
我沒有忘記他曾經凶惡嘴臉,用強硬的語氣命令:“跳下去!”
他無力違抗,身體翻過半人高的鐵欄杆,從我的視線裏消失。
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
處理完現場痕跡後,我打車去了醫院。
母親沒什麽大礙,隻需要觀察幾天。
一家三口,在病房裏抱在一起,無聲哭泣。
災禍也讓我們的關係,變得更緊密。
第二天,是最提心吊膽的,就怕執法者找來。
事實上,出奇地平靜,連網絡上都沒看到消息。
母親出院那天,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通知麵試的。
盡管事件還未平息,我還是去了麵試,畢竟機會難得。
麵試官,是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女的,過程中不動聲色,不知道她心裏的決定。
結束後,我借用了他們公司的衛生間,在隔間裏,聽到麵試官和同事說話。
我本不想偷聽。
但有人提到“剛來麵試的那個中年婦女”,顯然指的是我。
“那個人不行的。”麵試官斷然說。
“她能力不行?”同事問。
“能力還可以,但她年紀那麽大,來做這種基礎崗位,太不合適了吧!主管都比她年紀小,怎麽管啊?”
那個同事出去後,衛生間裏,隻剩下我和她。
心裏的怒氣在升騰。
我是來找工作的,憑什麽一直遭受歧視?
明明她和我差不多的年紀!
麵試官見我從隔間出來,一時愣住。
我沒和她再說什麽,從包裏拿出隨身存放的號令槍,對著她的腦袋開槍。
“讓我合格錄用!如果有人反對,你去說服他們!”我在她耳邊下了命令。
一周以後,我接到了錄用通知。
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號令槍幫的忙,但無業兩年後,終於再就業,我還是禁不住欣喜。
工作很順利。
我在公司過道上,遇到過麵試官,她似乎對我沒有印象,也不記得是她竭力勸說別人錄用的我。
這也是號令槍的後遺效應。
有了工資收入後,我搬離了父母家在外麵租房。
每個月,我都會給他們的儲蓄卡上打錢。
雖然他們說不需要,我還是堅持這樣做,以此提醒自己,最艱難時,父母對我的付出。
每周我會回一趟家,和父母聊天、吃飯、逛街,享受和家人共度的安寧時光。
所謂的幸福人生,就是這樣子的吧。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我的睡眠。
夜裏,還是會感覺窗外有光照進來,但我明明住在高層,不會是車燈。
莫非,是對麵樓裏的人,在惡作劇?
……
幾個月後。
公司提拔主管,我因為工作出色,成為候選人之一。
但是從同事們私下的議論裏聽出,經理似乎並不意屬於我。
多半又是年齡歧視吧,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在下班路上,跟蹤了經理,包裏放著號令槍。
這一次還是那麽順利。
晚上回到家,想到過幾天,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當上主管,還是難掩喜悅。
號令槍就放在我的枕頭邊,是它給了我現在的所有,隻要有它在身邊,就覺得安心。
這一晚我睡的很好,隻是半夜時分,又被燈光打擾。
不知道哪來的白色光柱,從屋子外麵照進來,好刺眼。
這不是什麽大問題,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
“人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繼續觀察吧。”
穿著白大褂的中年醫生,關掉了手中醫用手電。
放下撐開梁瑾眼皮的手指,回頭對梁博文說。
梁博文的目光,沒有離開病**躺著的女兒,默默點了點頭。
等醫生走後,垂手站在病床邊的高樵,低下頭說道:“實在抱歉……作為‘不存在物品專賣店’的店主,我有失職的地方。”
站立一旁的淩涵,也低下頭,“返春劑是我賣出的,對不起………”
“不,不怪你們。還要謝謝你們來探病。”梁博文語氣平和,相當的通情達理。
“我女兒墜崖的半個月來,一直昏迷不醒,神情痛苦,還好你們送來了‘美夢貼’,現在她睡得安穩多了。在夢裏,她一定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病**安靜躺著的梁瑾,戴著氧氣麵罩,太陽穴上,貼著一片指甲蓋大小的銀色小貼片。
在病房裏,日光燈的照射下,閃爍微弱光亮。
“其實都是我的錯。”
梁博文把目光轉向女兒說,“那天,就不該帶她去交易人質,更不該把她單獨留在那裏。”
“在車上時,她就有點異常,嘴裏一直念叨著,‘要是對人也有效就好了……’”
後來,執法者根據現場痕跡調查發現,應該是昏迷的魏國盛轉醒後,兩人發生了搏鬥,意外之下,雙雙墜崖,一死一傷……”
“她是在說號令槍吧?”
淩涵的記憶被喚醒,“那天,她想在我這邊,買一件可以輕易製伏強大對手的武器,我說沒有。”
“之後找出的號令槍,隻能用來號令動物。她問我,對人類有沒有效。我笑了笑,告訴她沒有。”
“最後,她麵帶遺憾走了,嘴裏念叨著,‘要是對人也有效就好了……’”
“原來是這樣……當時應該報警的……”
梁博文的身旁,一直低頭抹淚的閔慧娟,停下手,拍了拍老伴的背部安慰。
梁博文握住妻子的手,這是他最後僅存的溫情港灣。
“但是……”
淩涵看了一眼,始終緊閉雙眼的梁瑾,問兩位老人:“聽說這裏維持費用高昂,您兩位有沒有想過,如果她一直這樣的話……”
梁博文伸出手,輕撫著女兒的額頭,喃喃自語般說:“當然要一直維持下去,哪怕我去外麵借錢。你可能不懂,對於父母來說,隻要有孩子在,未來就有希望。”
梁博文伸出手,搭上妻子的肩頭。
“我和我老婆會一直守望到她清醒的,相信這一天終會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