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於家喪事

嶽正陽、沈從文、於東三人剛從北海公園出來,就迎麵碰見一人,這人看見嶽正陽一夥,立馬蹬著自行車奔過來,到了跟前,那人跳下自行車,對著於東喊道“東子,你怎麽還在這裏啊,趕快回家,你……你媽快不行了。”

這人和於東是一個大雜院的,聽見這話,於東二話沒說,跳上自行車往家裏狂奔而去。嶽正陽向沈從文一招手“走!”兩人也跨上自行車跟著於東一路狂奔。

到了於東家,堂屋靈堂已經擺好了,堂屋中間擺著兩個長條凳,長條凳上放著門板,於東媽媽已經被人穿好了壽服頭朝外躺在門板上,身上蓋著一床被子。

於東到家連自行車都沒有來得及架,就衝進堂屋,一頭跪在母親身旁,聲音嘶啞哭到“媽……我的媽……唔唔……媽……”

嶽正陽此時看到於東傷心欲絕的樣子,也不知道說什麽,隻有輕輕排在於東的肩膀上“東子,堅強點,請節哀。”

望著這簡陋的家庭,不知道於東母親的去世是好還是壞。家裏有一個病重的人,有時候感覺就是一個累贅,天天伺候也許會感覺很煩。但是當她離世時,你會感覺心裏空空的,仿佛自己就隨著去世的人一同離去一般。這就是親人,割舍不下的親人,這就是恨之不得卻讓你無時無刻不牽掛的親人。

嶽正陽對著於東爸爸說道“於叔節哀順變吧。”

於爸此時兩眼早已紅彤彤的,眼眶一片濕潤,幹裂的嘴唇說出“謝謝你,正陽。”

“於叔,別說那話,都是自家人,現在我們看看怎麽把於媽的是辦好了。那個家裏親戚什麽的通知了嗎?”

“還沒來得及呢。”

嶽正陽接話道“行,於叔你說,我來記下來,等會我讓人把信。”

嶽正陽和於東父子想想說說,大概十幾個人名和地址。嶽正陽問沈從文,有沒有看到李援朝和朱軍,沈從文回道“這兩人好像在天壇呢。”

“行,你找到他倆分頭把這十幾個親戚給請到了。這個時候於東正是需要咱們兄弟的時候,可不要掉鏈子。”

沈從文接過嶽正陽手裏的紙,胸有成竹的對嶽正陽說“放心吧,三哥,北京城沒有我找不到的地方。”說完他就匆匆忙忙趕出去了,他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

見沈從文出去了,嶽正陽向於爸爸道“於叔,您就在家裏接待親戚好友吧,家裏需要的白布,紙錢,飯菜我去采買,家裏有於媽照片嗎?我順便去做個遺像照片。”

“那真謝謝你,正陽。”於爸說著話就從口袋掏錢給嶽正陽,嶽正陽連忙上前推脫道“於叔,錢你就不要操心了,等這事停當了再說。”說著他不耽擱時間。騎著自行車出去了。

事情緊急,嶽正陽也不和於東爸爸拖拖拉拉,急忙騎車趕去革委會尋找劉曉天。劉曉天自從給革委會開車後,就很少和嶽正陽一起玩耍了,每天點卯上班,點卯下班,又有父親盯哪裏還有以前的自由啊。當然老劉也是沒有辦法,本來讓兒子來開車,就有點讓人說閑話了,如果再讓兒子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那還不讓別人接發自己啊。

嶽正陽向劉叔說明了來意,當然公家的東西不能私用了,最後嶽正陽讓劉叔開了租條,以一天三塊錢的價格租三天。

車子借到了,嶽正陽和劉曉天先去了家具廠向孫胖子借了四張八仙桌和長條凳,當然借來的都是舊家具,臨走嶽正陽留下一條大前門,還和孫胖子約好了什麽時候老莫搓一頓。接下來就是菜場了,排骨二十斤,五花肉三十斤,魚、白菜、豆腐……

一切辦好了,卡車進了胡同停在於東家門前,聽見外麵有動靜,於東爸爸連忙出來幫忙卸貨,家裏也來了好幾位親戚好友左右鄰居大家也上前來幫忙,大家你一下我一下,一會兒卸完了,也在院子中擺好桌子板凳。

不用請,左右鄰居就開始幫忙摘菜,掌廚的是後院的趙家媳婦趙翠花,趙翠花看著這大魚大肉的,心想誰家喪事辦的這麽濃重啊,自己結婚那會兒也沒有這麽豐盛啊,可她嘴裏也不好說什麽,就悄悄問於爸“他大伯啊,你這今天菜,買的太多了吧,蔬菜也就罷了,那豬肉放著明天都不新鮮了,可以少買點,明天再去買。”

聽這話,嶽正陽知道這位嬸子會錯意了“嬸子,我買的都是當天的量,您就可放心的做吧,明天還是這量,就辛苦您了,要是還有什麽不夠的盡管告訴我。”

趙翠花聽了這話,也就放心去廚房去做菜了,不過心裏可是在暗自嘀咕。回頭問了一下朱軍的媽媽“哎,東子媽走了也算是脫離苦海了,這麽多年可苦了一大家子了,這下好了,哎這人啊……朱大媽,剛才那個人你認識嗎?這個青年人是老劉家什麽人啊?”

朱軍媽媽當然認識嶽正陽了,聽趙翠花這麽問,麵上露出興奮的神色道“他啊,是東子和軍子的好兄弟,叫嶽正陽,你別看年青,但凡你求他辦件事,沒有辦不成的。不瞞你說啊,”說著朱大媽還向自己家大兒子的房間瞄了一瞄,見沒有人,接著說道“自從軍子跟在他後麵,現在每個月都往家裏遞錢呢。”

聽這裏,趙翠花來精神了,問“那這個嶽正陽是幹什麽的?年紀輕輕這麽了不得,日後你家軍子可是有出息了。”

朱大媽嗤笑道“這我倒沒有聽軍子說過,好像這人,人麵挺廣,聽軍子說,他們都叫他三哥,但凡他們這麽大的,都叫他三哥。”

“哎呀,那肯定是大幹部家的孩子吧,你得讓你家軍子好好跟著人家,日後肯定會飛黃騰達的,你們老兩口就指你家軍子吧,老大我看就夠嗆嘍。”聽道趙翠花這話,朱大媽本來還高興的深情,漸漸愁眉苦臉,不過還是暗暗點了點頭。

這三日,於東家裏的親戚朋友,幫忙的幫忙,出力的出力,總要對得起這一碗碗大魚大肉啊,娘家的人來了也挑不出什麽理來,自家的妹子癱在**這麽多年,人家沒日沒夜的伺候著,也對得起他們的了,而且這喪事辦的這麽隆重,老於家可沒少花錢啊。隻歎自家妹子沒有那好命啊,傷心歸傷心,魚肉可沒少吃,這年頭,老百姓的肚子裏就缺油水啊。這年頭一個成年人可勁吃,堆起三碗飯是不成問題的,放到了後世的人,他一天三頓也吃不了兩碗飯。

喪事總算是結束了,嶽正陽又來做掃尾工作,桌子凳子要給孫胖子還回去不是。?收拾完,晚上於爸單獨請了嶽正陽來家吃飯,自家的事都是嶽正陽在操持著辦完的,就連墓地都是人家嶽正陽給幫忙選好的,總得感謝人家嶽正陽的幫忙不是。

於家人人哭紅眼睛,還沒有從悲痛中緩和過來。這三天哭的最慘的就是於南於西這兩姐妹,也是,平時也是這兩姐妹照顧媽媽最多,情感上也是最深。

看著這一家四口,嶽正陽也無奈的說道“於叔,這日子還長呢,人嘛,總得往後過不是?”

於爸低頭想了想也是,以前下了班就趕著回家,因為家裏有個人需要他,如今妻子也走了,感覺心裏一下子空落落的,不過畢竟是一家之主,總得為自己的子女著想啊,他拿起酒杯,敬向嶽正陽說道“正陽,叔感謝你對我們家的幫助,叔也沒有別的本事,也不會說話,所有感謝的話都在這杯酒裏了。”說完,仰頭將一杯酒幹了。

於東也隨著爸爸一起把酒幹掉,嶽正陽做的事他都看在眼裏,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可心裏跟明鏡似的,誰對他好,還是分的清的。

一杯酒下肚,嶽正陽吃了口菜,說“叔,你看吧,這以前吧,嬸子在的日後大妹二妹在伺候著,現在嬸子走了,這大妹二妹有沒有什麽好的去處?”

說起這兩女兒,於爸也是滿眼愧疚,這幾年可是苦了她們了。別的像她們這麽大的孩子,都打扮的漂漂亮亮,去看看電影啊什麽的,可是這兩孩子都沒有去過。他也苦著臉說“哎,要不是那時她媽病退了,這時候還能頂一個去廠子裏上班呢。”

見兩個妹妹沒有去處,嶽正陽接上話說“叔,我倒有一個去處,就是她們願不願意去?”

“那感情好啊,那能夠不願意呢?”

嶽正陽見於爸沒有反對,不過他也要把事情說個明白,“是這樣的,叔,你也知道我每天到處溜達,也不著家,這家裏我那大爺爺現在年事已高,我想請人去洗個衣服做個飯打掃下院子什麽的,事情很簡單,我每個月給三十塊錢工資。”

聽說嶽正陽給開工資,於爸連忙搖頭說“這怎麽能拿你的錢呢,你可幫了我們家不少忙了啊。”

“於叔,要是不要錢,我是不會請她們去的,那我就請別人了。”

見嶽正陽執意要給錢,他心裏也知道嶽正陽是他們家減輕負擔,才深深說道“既然正陽你這麽說了,還是讓她們姐妹倆去吧,畢竟自己人做事負責點,而且他們姐倆做菜也不錯,不過,伺候老爺子一個人就可以了,你怎麽要兩個人呢?”

嶽正陽解釋道“毆,是這樣的,我還有一位師父,年紀和大爺爺差不多,也需要一個人,正好大妹二妹一人去一家,我師父家就在我家前麵一個胡同,就是不知道大妹二妹願不願意?”說完,嶽正陽看向於南於西姐妹倆。

姐妹倆見有錢拿,自然是願意的,這樣可以給家裏補貼家用了,大妹緊忙回話“三哥,我和妹妹當然願意了,不過也要等我孝期過後才能去。”

“這個是自然,不過我醜話說前麵,去了也沒有什麽大事,就是洗衣做飯簡簡單單,有空了你們也可以回家看看,反正也不遠,就一條手腳要幹淨,尤其是我師父那裏,他家裏的東西都是他的寶貝,不要碰碎了也不能拿走了,這個你們一定要記住了。”嶽正陽知道這姐妹倆不是那種人,不過話可是要說開了,到時候自己人就不好看了。

這時於爸說了“正陽這個你放心,我家兩閨女我知道,我們再窮也不會拿別人一針一線的。”

大妹於南連忙跟著點點頭說是,二妹比較文靜一點,不怎麽說話。

嶽正陽想著還是讓二妹去師父那裏吧,大妹性子有點急萬一把師父那裏什麽瓷器字畫撕了碰了,那就麻煩了,自己就會被師父訓死了。

等嶽正陽和師父,大爺爺商量好後,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這天嶽正陽被於父留在家中吃飯,嶽正陽告訴這個好消息,而且他還說道“等你們去了以後,我給你們每人一兩自行車。”

聽到嶽正陽給姐倆買自行車,大妹連忙抓住嶽正陽的胳膊搖晃起來道“三哥說的可是真的,你可不許反悔。”

“二妹,我們有自行車了。”兩姐妹本來就想有一輛自己的自行車,可是家裏這個條件不允許啊。

於爸見嶽正陽又花錢,真是不好意思,忙勸道“正陽,自行車就算了吧,她們也就洗個菜做個飯,要什麽自行車啊?”

姐倆見爸爸回絕嶽正陽給的自行車,兩人嘴巴都翹起來了,嶽正陽解釋道“於叔,自行車是給她們買菜方便用的,這是我好不容易從黑市上淘換來的。”

嶽正陽一邊和他們聊著,一邊喝著酒,不知不覺已經天黑了,也就告別了於東一家,臨走於爸再三感謝前些日子嶽正陽幫忙。

嶽正陽說自己和於東是好兄弟,自己的媽媽死的早,就當嬸是自己的媽媽了,自己盡點孝也是應該的。騎著自行車穿過胡同,夜風吹的嶽正陽立馬清醒了,這風像刀子一樣,也像這殘酷的社會一樣,讓你縮著頭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