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著地

我跟王紅回頭就看到那隻母雞直挺挺的站在我們倆後麵,雖然是隻雞,但是顯得太詭異了,王紅爬起來,拿著鐵鍬就跑過去,嘴裏還咋呼著:“殺了燉雞。”

我看著就覺得壞了,人鬼殊途,人不跟鬼鬥,他這一鬧,隻怕我跟他都得遭殃,果然,他還沒跑到雞的麵前,雞就不見了,憑空消失了,王紅站在雪地裏轉悠了半天,好像剛才看到的是假的一樣,他跑回來問我:“看到了沒有,剛才那隻雞?”

我說:“看到了,這下我們想出去有點難了。”

我拿出羅盤,但是羅盤上的針已經失去作用了,不停的亂擺,我看著天上,烏雲蔽月,這會聽到雪地傳來哢嚓哢嚓的聲音,我跟王紅都驚了一下,看到雪地裏出現一排排腳印,很淺,就像是飄在上麵留下的腳印。

我跟王紅順著腳印,看到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姑娘,她就直挺挺的站在那裏,王紅喘著粗氣,手裏的鐵鍬也掉在了地上,我知道這是幻覺,我們不可能看到陰人,我說:“什麽都別說,往相反的方向走。”

王紅跟著我走,我說:“不管你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別相信。”

王紅點頭,跟我一前一後,他不敢走在我前麵,怕走錯了路,其實我心裏也沒譜,我辦了那麽多紅白喜事,點了那麽多穴位,還是第一次見到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聞不問百無禁忌。

我跟王紅走了一圈,以為走出去了,但是越走我發現越不對勁,我看著那九座山頭的方向根本就沒變過,我回頭看腳印,但是腳印已經沒有了,被雪給蓋上了,不過之前王紅挖坑留下的痕跡還稍稍有點。

王紅急紅眼了,跑到之前的墳前,看著地上的土還是新的,就罵了一句:“奶個熊啊,走了半天還在原地呢?這咋回事?”

我沒有回答王紅,跟他說於事無補,但是我心裏清楚我是怎麽了,肯定是鬼打牆,又叫鬼遮眼。

往前走,走不到目標,很驚恐。

停下來,更驚恐,因為已經覺得遭遇邪門的事了,不知道一停下來哪裏會撲出個什麽東西來。

我心裏也緊張的很,那小鬼不想讓我們走出去,這麽冷的天,要是在這裏過夜,估計得凍死,而且九龍嶺風水極惡,下雪天又是熊瞎子出沒的時候,要是不盡快離開這裏,遇到一個熊瞎子,就是我胡半仙爺爺在世也招呼不住。

我急中生智,猛然咬破舌尖,嘴裏聚了血,朝前猛然一吐,就看到雪地裏哢嚓哢嚓多了幾排腳印,我看到這裏慌忙就跑,朝著山裏跑,王紅嚇的臉色慘白,這事發生的突然,他見我跑了,趕緊跟著,生怕被落了單。

我看到王紅追上來,我對他說:“別回頭,一直跑。”

但是王紅沒理我,一個勁的往前跑,他臉色呆滯,動作很輕盈,我覺得不對,王紅是個大胖子,怎麽可能跑的那麽輕盈呢?像是飄的一樣,我朝著他一看,這家夥也朝著我看,但是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是那種詭異的笑,平白無故的笑,更像是皮笑肉不笑。

我心裏驚了,低頭看他的腳,居然飄在雪地裏,我嚇了一跳,渾身驚出了一身冷汗,這個人根本就不是王紅,我猛然停下腳步,王紅也停下,就站在我身邊一尺的距離,他就站在那,對著我笑,笑的特別瘮人。

我脫掉鞋子,拿在手上大聲咒罵,裝成要打它的樣子,這一招很管用,我一眨眼王紅就不見了,我一回頭,就看到王紅站在我身後,我一鞋底就呼了過去,打在王紅的臉色發出啪嗒一聲響。

王紅被我打的發愣,我跟他大眼瞪小眼,或許是被我打蒙了,過了一會反應過來了,他不幹了,揪著我的衣服罵道:“好你個胡三,你以為你是胡半仙的傳人了不起了?把我帶到溝溝裏出不去了不說還打起我來了,我是你爺爺,你打的動嗎?”

我聽到王紅罵的難聽,而且也惱羞成怒,就知道他就是個渾人,分不清好歹來,我急忙對他說:“你別急,我被鬼蒙眼了,我跑了多遠了?”

王紅把我推開,顯得很不高興,他對我說:“我就看你在原地打轉,我還覺得奇怪呢,跟他媽逗猴似的,你行不行?不行爺爺我就地睡了。”

我聽了就心急,感情我用的招都不行,那小鬼怨氣太重了,我鬥不過他,我看著墳,沒辦法了,隻有用這個損招了,我跑到墳前,把褲子一脫,朝著墳周邊滋了一泡尿,這是對死者不敬,要遭報應的,但是如果不這麽做,今天晚上我就得凍死。

東北大雪天,滴水成冰,等一會我累了,不活動了,體溫就會降低,體力消耗的也差不多了,也隻有在這裏等死了,所以為了保命,我也隻有做這缺德事了。

我滋完了尿就趕緊跑,童子尿陽氣很足,能夠克製一些陰物,所以許多風水師,陰陽師一輩子不娶妻生子,就是為了保持童子身,可能最後能夠保命的就是這童子身了,我胡半仙爺爺就是,一輩子沒結婚生孩子,到死都是個童子雞。

我也不管王紅了,他這個人命硬,說不定在這裏睡一夜真的沒事,但是他不傻,看到我跑跟著就跑,我沒有往我們龍口村跑,因為我現在根本就沒有方向,我隻有往山裏跑,九龍嶺千窟百穴,先找一個洞避避風雪再說。

我跟王紅跑了一氣,居然發現跑進了山口,我心中高興,終於擺脫了鬼打牆,但是我站在九龍嶺卻不敢進去。

王紅喘了口氣,蹲在地上,對我說:“咋?要進山嗎?九龍嶺可是亂葬崗,裏麵都是死人,上次我來的時候還遇到好幾個死孩子,那叫一個慘,包在繈褓裏就給丟了,被野狼熊瞎子叼的那都是。”

我沒理王紅,死人沒什麽可怕的,可怕的是人心,人心膽怯,毛毛蟲都能嚇死人,我心裏怕的反而是這九龍嶺的風水,站在山口,就像是站在虎口一樣,陰風陣陣,耳朵裏不時的傳來一些細碎的聲音。

我拿出羅盤,但是指針還是不管用,這裏的地氣肯定混亂無常,幹擾了羅盤,我著急的時候,王紅卻幹脆,直接就走進了山口,我想拉他一把已經晚了,他悶著頭往裏麵走,對我說:“這條路我來過,是一條直路,你跟我來,我帶你走。”

我趕緊跟著,這個時候我跟他分開無異於找死,他雖然渾,但是有的是力氣,要是遇到個野獸,他還能抵擋一陣子,我的本事對陰人還有點用,遇到熊瞎子也是抓瞎。

我越走越心驚,九龍嶺的山路居然不積雪,雪落地居然就化了,世上有兩種土不積雪,一是九陽二是九陰,九龍嶺顯然是第二種。

我抬頭看著周圍的環境,一條直直的道,沒有打彎的,又抬頭看山體,峰巒模糊,腳手仿佛,本體直硬之謂。

走著走著,我突然停下腳步,心慌慌,這,這風水的格局豈不是“死龍格?”

所謂死龍格,“死是無起伏”,蓋其龍白離祖以來,粗頑臃腫,無起伏,無擺折。

其勢如魚失水,如木無枝,如順水隨流,如死鰍死鱔,而皆無生意。

此格最凶,不能融結。

縱有形穴,必為虛偽。

若誤下此地,主窮苦下賤,陰魂不散,遂以死絕。

雖作神壇社廟,也不顯靈。

我想要退回去,但是王紅卻突然拉了我一把,對我說:“咱個運氣真好,你看,居然有人在山裏守夜,興許是哪家獵戶,遇到大雪,在棚子裏過夜,我們進去避避風雪,興許還能撈一口酒喝。”

我見王紅說完就朝著茅棚去了,心裏那叫一個悔啊,我怎麽就找了這麽一個渾人跟我走這趟差事呢?有點腦子也好好想想,荒山野嶺,漫天大雪,哪裏來的獵戶?又有哪個獵戶會把茅棚建在荒山石窟下麵?這裏麵沒有鬼才怪。

但是王紅那裏知道,前腳說走,後腳就邁進了茅棚,我趕緊跟過去,他雖然命硬,但是死氣頗重,若是他一個人在茅棚裏過一晚,估計明天就得有人來給他收屍了。

我一進茅棚就看到王紅坐在火盆前烤火,茅棚不大,與農村小堂屋差不多,裏麵有隔間,蘆葦修的泥巴柵欄把茅棚分了兩間。

屋子裏有兩個人,獵戶打扮,身上裘皮虎襖,絡腮胡子,一個臉上有疤痕,模樣頗為凶殘,另一個長的頗為豪氣,年紀也稍長,見了我就笑,也是皮笑肉不笑,稍長的獵戶對我說:“這麽晚了進山,也想趁著大雪打了隻飛龍嚐鮮是嗎?”

王紅一拍屁股,搓著手,對著那兩人說:“你可說錯了,我背一屍體上山給埋了,誰知道鬼蒙眼了,跑了一宿沒跑出來,後來這小哥用了法子保我們出來,才進了山,這不遇到了二位好人,我們就進來避避風雪,明日就走。”

那兩人聽了便朝著我看,我後背冒了一身冷汗,那眼神跟勾魂的厲鬼一樣,棚子裏有篝火,但是我也烤越覺得涼,我早就知道不對勁,於是低頭看那兩人的腳,心中猛然一驚。

“不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