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晚
在火鍋店樓下，夜藍被拉上一輛救護車之後，便向著與一千米不到處市二院截然不同的方向離開。
辛難則被帶到了一輛警車上。
這裏還坐著不知何時醒來的宴雨，一隊特警在旁邊看守，神情凝重的好像這個小姑娘是什麽洪水猛獸一般。
辛難的到來，讓一直紅著眼睛，還沉浸在悲傷情緒中的宴雨多出了一些安全感。
她拉住了辛難的手臂緊張道：
“李哥，還有王哥，他們，他們……”
辛難點了點頭。
“救不回來了。”
“嗚嗚嗚！”
說著，宴雨埋著頭開始哭。
辛難則搖了搖頭。
不是他冷酷，他心中也很難過，但不知道是不是這張臉偽裝的久了，被那些同樣熾烈的情緒摧殘的久了，他此刻真的無法擁有這樣的表情。
明明在正常情況下，他都能偽裝自己的，無論是哭，還是悲傷，他都能得到這樣的表情。
但現在……
莫名的，他覺得自己好羨慕宴雨。
這時，JK少女也已經走下了樓，對身邊的人交代了要全麵排查這棟大樓，然後封閉至少兩個月之後，她便走向了這邊。
警車前站著的兩個特警無疑認識她，不需要任何證件，兩人便讓開了，女孩這才上車，坐在副駕駛上。
辛難默默的感覺到，JK少女的情緒非常糟糕，但她還是擠出了一個笑容的道：
“你們好。”
無論是辛難還是宴雨都沒有開口，隻是點了點頭回禮。
這不知名的少女的雙眼在後視鏡中一掃，臉上依舊帶著對東西被搶後不爽的道：
“你們是幸運的，在這種連我的同事都重傷的事件中還能活下來，隻不過我沒有太多時間和你們談話，關於這次的事件，很遺憾不能告訴你們更多，我之所以要見你們，也不過是因為兩個原因而已。”
說到這裏，這個分外直爽的jk少女從副駕駛上轉過了身，直麵兩人道：
“第一，你們近距離接觸了火鍋店裏的存在，隻有我這樣的人和你們接觸之後才能判斷你們的問題到底嚴不嚴重。”
說完，jk少女分別看了兩人一眼。
“現在看來，你們兩都沒問題。”
說著，她已經吃完了棒棒糖，將紅色的膠管在嘴裏不斷的咬著。
“第二，則是安撫，驟然接觸到這樣的事件之後，會對你們造成極大的心理陰影，這也許會在之後導致嚴重的失控，尤其是你們這樣直麵過詭異還活下來的人，畢竟你們或多或少都被汙染了。”
說道這裏，少女背後那隻有辛難能看到的巨大兔子，此刻發出了同樣隻有辛難能看到的刺目光彩。
“請你們不用擔心，火鍋店的主人已經被消滅了，接下來我會幫你們洗去身上的汙染，你們已經安全了，之後也不要去追逐這樣的事件，忘記吧，生活必須要向前看……”
說完，少女就離開了，一邊走還一邊揮拳，嘴裏念叨著什麽下次一定要打死他。
而辛難早就聽不清少女在說什麽了，他隻感覺自己像是沉入的暖洋洋的海水中，渾身的疲勞和之前未能意識到的緊張壓力都一掃而空。
這種精神安撫的能力，著實讓人著迷，尤其是對辛難來說，那種舒適的感覺是這一生來都從未有過的，所以分外沉浸其中的他直到被車門關上的動靜驚醒了，才發現jk少女已然不見了。
就和她說的一樣，確認和安撫之後，她就要去做其他的事情了，像她這樣的人，都不會有太多空閑的時間去浪費。
更何況今夜出現了這樣巨大的問題，懺悔會搞得事情已然升級到了必須全力對待的地步。
“就這樣嗎？”
辛難頓時悵然若失，所以自己和唯物局的第一次接觸竟然就這樣結束了？
那麽之後如果再想碰到他們，難道又要像今天一樣去直麵詭異嗎？
看著那個還依稀有個背影殘留的少女，辛難總覺得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於是連忙去拉車門，但這輛警車的後座是上了車鎖的，從內側開不了門。
咚！
咚！
這時，兩個麵色堅毅，在四十多歲都還能保持身材魁梧的警察在女孩離開之後上車，發動了汽車。
看他們的肩章，這兩位還是一級警司。
坐在副駕駛那人回頭嚴肅道：
“辛難同學是嗎？你被捕了！”
嗯？！
疑惑了一下後辛難很快反應了過來，難道是因為雷酸汞鹽？
雖然火鍋店因為老板娘和夜藍的戰鬥遭到了破壞，但雷酸汞鹽那巨大的爆炸痕跡還是很容易就能被發現。
刑法兩個大字，此刻像是從天上落下，飛快的讓辛難冷靜下來。
“那個，我能先聯係一下家人嗎？”
兩個警司對視一眼，然後道：
“之後會給你打電話的機會的。”
行吧。
辛難看向窗外，許久後微微笑了笑。
還活著就好，不是嗎？
……
夜晚11點34分，辛難和宴雨因為涉嫌持有違禁品被押到了派出所。
也許是因為剛剛經曆了超凡事件，也許是因為今夜所裏的壓力很大，要處理的收尾很多。
被關進臨時的拘留室之後，兩人暫時沒有被提審。
辛難和宴雨被分別關在拘留室的一個隔間，也許是因為他們的特殊性，周圍也沒有其他凡人，於是空****的拘留室就顯得異常冷清。
宴雨此刻呆坐在拘留室的躺椅上，也不複之前的開朗樂觀，今夜的事情對他們的衝擊力實在是太大了！
而辛難看了一眼她背後那些被染上了些些紅色線條和少許的藍色斑點的觸手怪物背景畫，卻是想起了之前那jk少女的話。
她說她為我們清除了汙染，那麽此刻存留的又是什麽呢？
辛難不由得猜測，那恐怕隻是某種心理暗示的安慰吧？汙染並沒有真正的被清除，甚至也許根本就無法清除。
而這些像是染在了宴雨背景畫上的顏色就代表著汙染，所以因為直麵老板娘的時間更長，宴雨背景畫上的紅色線條要遠多於藍色？
辛難沒有忍住去窺探這種力量，比起強大的老板娘和那青年，此刻的這一點汙染已經微不足道，這樣殘破暗淡的本質，我應該能夠感受一下了吧？
他的視線，集中在了宴雨腦袋中長出的那些怪異觸手的身上，他竭盡全力的傾聽，很快聽到了、也看到了、感受到了切實的“汙染”。
讓人失去理智的食欲在這一刻膨脹開來，然後便是嘈雜而密集的無形低語，簡直像是有一萬張嘴在你的眼睛裏開合，而且不斷的狂喊。
餓！
想吃！
辛難頭！”了自己的腦袋。
這一次的窺探，的確讓他感受到了一絲超凡的本質，但是也讓他明白了，原來超凡者的那些情緒衝擊不是消失了，而是因為本質的融煉而收斂了。
當辛難強行貫穿那一縷隔膜去觸碰超凡，迎來的必將是比一般普通人更加強大的情緒衝擊。
在饑餓的情緒渲染中，辛難艱難的捕捉到了一絲與紅線截然不同的另類，來自青年的藍色情緒，也開始彰顯自己的存在。
另一種強大而頑固的情緒體，一種甚至懶得彰顯自身存在的汙染。
辛難頭！”了一口氣，把自己從這兩種情緒中掙脫了出來。
“我有些了解超凡的本質是什麽了，但是到底……”
觸碰必帶來更多的未知，辛難此刻就陷入了茫然之中。
在壓抑了這麽多年，幾乎絕望於自己病症，已經徹底打算融入這個人怪拚接的畫風世界中後，月亮突然轉麵，超凡開始顯現，那些希望又不可避免的重現，這一切對他造成的衝擊是難以想象的。
也因此，一向冷靜的他在今夜都難免混亂起來。
坐在黑暗中思考的他，沒能理清思緒，也沒能睡去，坐在那裏直到看到了從拘留室遠處窗戶中射入的月光，突然想起來，經過哪些專家的計算，從今天開始，月球轉麵之後會徹底露出月背圖案，可以清晰觀測。
再之後，如果月球繼續轉動的話，會在下個月的今天，將原本的月麵轉回。
莫名想看一看今夜月亮的辛難，站起身來。
卻見到宴雨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並且在發出輕微的鼾聲。
辛難微微一笑之後，拋開了那些思緒，坐到了拘留隔間的最外側，看向了五米外牆壁上的懸窗。
不知道今天會不會能看到月亮呢？
就在他坐下之後，他沒有發現，他背靠著的柵欄裏那一間拘留室的宴雨此刻無聲無息的翻了一個身，然後拱起腰肢，以一個驚人的柔韌度將身軀幾乎對折之後，緩慢的、悄無聲息的爬下了躺椅。
帶著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