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可憐蟲與幻覺
辛難皺起眉頭。
他沒有想到作為唯物局的人竟然也會如此……危險！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用受傷過重就可以形容的了，那感覺簡直就像是對方本身就是一個炸藥桶，塞滿了陰暗負麵的情緒，在血肉之中早就孕育出了一個可怖之物。
此時隻不過是剛好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因為這樣的狀態，這東西露出了冰山下的獠牙，向著從未見過的天空發出了一絲微不足道的喘息。
隻是還沒等有些僵硬的辛難有所回應，剛剛那突然出現的惡意又突兀的消失，兩者間的切換簡直像是有一個開關一樣，隻需要按下，瞬間就會逆轉。
不講道理，無法理解，不敢……窺探。
那骨子慵懶和頹廢的感覺又出現在了他的身上，青年身上的眼睛一隻一隻的閉合，很快就恢複了人類該有的樣子。
如果不是剛剛他肩膀上那些被辛難勒爆了眼睛的地方還有淺淺的痕跡留下，如果不是那兩個被他嚇暈的人還躺在地上。
那麽恐怕誰也無法證明這裏剛剛發生了什麽。
他鎮壓了這短暫的分裂和失控。
然後夜藍變得更加虛弱，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
“我還以為你不會害怕呢，原來還是會的嘛，不過你不用擔心，就算我真的要吃人，我也不會吃你的，之前這個小姑娘，明顯比你可口的多……”
說到這裏的時候，就在他側麵的辛難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喉結，在上下起伏間，滾動著吞下了一口口水。
咕嘟。
“嗬，真是醜陋的模樣吧？”
在這微不可聞的呢喃後，夜藍暈了過去。
辛難此刻，竟然沒有害怕，反而感覺到了一陣……同情。
可怖的怪物自然讓人害怕，可能夠壓製這樣怪物的意誌同樣讓人畏懼。
在這樣的虛弱失控中，這個男人恐怕是“又”一次從深淵中拉回了自己。
這樣的事情，辛難斷定未來還會發生。
如果這不是個例的話。
那就說明唯物局的人，原來不僅在對抗那些“東西”，還在和自身的畸變對抗！
他腦海中自然而然的出現了這樣一句話。
【我們是守護者，我們也是一群時刻對抗瘋癲的可憐蟲】
……
夜藍暈倒了。
在重傷和巨大的消耗之後又對抗了自身的畸變和分裂，他再也堅持不住。
辛難站起身來，越過了他，看向了一片黑暗中的火鍋店。
在裏麵，有一團紅色心髒般的東西，此刻在一閃一閃的散發光芒。
看了一眼夜藍，他反複權衡之後，走進了其中。
他敢於走進去，當然不是因為什麽膽大作死，或者說貪婪那東西。
而是因為這雙眼睛看到的那東西，狀態非常特殊，而且給他的感覺，並不危險。
辛難很快靠近，莫名的，在紅色跳動之物的周圍，光線也變得明亮起來。
他看清了那東西的模樣。
一團無法形容的肉。
它活著，但是陷入安眠。
它看似物質，但實際也許並非如此。
它在散發著莫名的饑餓，即便沒有接觸，隻是看著，也讓辛難此刻恨不得撿起地上殘留的血肉就吃。
好餓啊！好想吃！
辛難捂住了肚子。
在他腦海中誕生這個念頭的時候，他看向這團血肉的目光變了。
他的眼睛頓時刺痛起來，那已經消失的危險感前所未有的劇烈起來，似乎在提示他如果敢吃下去的話，會發生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
辛難捂住了嘴巴。
這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注視的太久，從這團肉上，有鮮明的幻象開始不斷浮現。
……
那是某一個深夜，空氣中有雨水的味道，離婚之後旅行的她從北方來到了這座城市。
晚上，還沉浸在那段感情中默默以淚洗麵以至於睡不著的她走出了賓館，想就這麽散散步。
而一家火鍋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沒吃過的本地的美食，試試吧。”
她感覺到了一點饑餓，懷著這樣的心情，她走進了火鍋店，熱情的服務員上來接待，她選了微辣。
“呼！呼！好辣！”
“但很好吃，很香。”
吃著吃著，女人發現，她竟然不再想那個男人了。
看著麵前的火鍋，她呆坐了許久。
……
又是一個深夜，一個個紅光滿麵的食客簇擁在櫃台，對女人豎起大拇指。
“老板娘，你家的火鍋味道真的好，有沒有考慮招加盟商？”
“哈哈哈，多謝誇獎了，不過加盟商我倒是還沒想過，先把菜品、味道和服務做好吧，我最近改良了一下火鍋底料，馬上就要成功了，到時候還請一定要來捧場啊。”
“厲害厲害，你這生意不好都不行啊！”
……
在自家的房間中，老板娘抓了抓頭發，看著麵前的火鍋。
“不行啊，怎麽會多出一股苦味呢？難道是香料炒製的問題……”
“還是不行，這個味道怎麽起不來呢，還需要更香、更入味！”
……
那是某一個下午，一個客人吵鬧著砸掉了櫃台走了出去，快步走來的老板娘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壓住心頭的憤怒，疑惑的向服務員問道：
“這是怎麽了？”
“老板娘，有客人吃到了臭的肉，腦花裏還……”
老板娘頓時渾身冰冷。
“還怎麽？”
“還有……蟲子……”
仿佛晴天霹靂的，老板娘頭！”道：“怎麽會，供貨老李的質量一直很高啊。”
服務員小姐臉色頭！”：“是廚管張頭，他趁你最近忙著開發新火鍋，換了一家更便宜的供貨商拿差價。”
“什麽！”
老板娘這樣有涵養的人都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那龜兒子人呢。”
“您來之前就跑了。”
“該死！”
老板娘隻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還沒等她緩過勁兒來，食品安全局的人來了。
緊接著就是停業、整改，雖然證實跟她無關，但老板娘火鍋店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受到影響是難免的。
之後就是很長時間的冷清。
某一天，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一個人走進了空無一人的火鍋店，開始點菜。
辛難看到那張臉，那是自己。
“啊！房東小帥哥來了，快坐快坐。”
一臉疲憊的老板娘頭！”了上來。
辛難一個人坐到了角落。
這些都是發生在過去，然後存留在老板娘記憶中的事情。
辛難也是第一次了解到自己的眼睛還有這樣類似於溯源的能力。
他的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從旁觀者的角度看向自己，一個人吃著火鍋的模樣真是孤獨啊。
很快，自己吃完了，走到了前台付賬。
老板娘熱情的道：“小房東真帥氣，姐姐給你打八折，我家的味道你還滿意嗎？”
“很不錯，另外，菜品很新鮮。”
老板娘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的確，我們現在的菜品，都不用隔夜的。”
沒人能在辛難麵前撒謊。
那時的他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大廳，疑惑道：“那你每天豈不是會損失很多錢。”
“沒辦法，但我相信，慢慢做下去，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重新見到這一幕，辛難才想起來，那時老板娘的眼睛裏是有光的。
火鍋是她真正在用心做的東西。
“我相信你的生意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老板娘自信的笑笑。
“常來，姐姐永遠給你打八折。”
無論是那時的辛難，還是現在看著這幻象的辛難，都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