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曲終人散

順著那條小徑穿過一片草地和矮樹林，就到了舒夢她們小區門口。小區正門做得跟城門似的，進去之後三拐兩繞的我們來到了一處別墅跟前。

“阿姨，幫忙泡兩杯茶來！”屋裏，一個年約50的保姆阿姨正在那裏打掃著衛生。舒夢將我們讓到沙發上坐下，然後跟阿姨招呼了一聲。

“你家先生...”阿姨給倒了兩杯茶，然後跟舒夢打了聲招呼出去了。所謂進門看臉色，出門看天色。主家有客人，阿姨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在旁邊晃悠的好。有些話不知道，比知道更合適。等阿姨出了門，劉曉筠才開口問起了舒夢。

“你吃水果，這裏有煙！”舒夢將茶幾上的果盤和香煙推到我麵前，然後拉著劉曉筠上了二樓。我靠坐在客廳沙發上，點了一支煙吸了起來。一支煙抽完，劉曉筠才從樓上下來。

“那既然沒什麽太緊要，我就不留了，還得趕回去上班呢！”劉曉筠走到我身前，伸手拉了拉我對舒夢說道。

“不是說她男人挺嚴重的麽？怎麽又沒什麽事了？”費了一兩個小時，就為了這麽十來分鍾的談話。出了門，我坐進車裏問劉曉筠。

“昨天在電話裏又是哭又是鬧的，說她男人出大事了。我還以為她男人快不行了呢。結果...他男人最近隻是夜不歸宿。她懷疑他有了外遇，你說這種事情我哪裏好多嘴的。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她問我該怎麽辦，我說我連婚都沒結，哪裏知道怎麽辦！？”劉曉筠坐到副駕上，揉了揉太陽穴對我說。

“明天我得去看戲，晚上你自己打車回來？算了我讓王胖子去接你！”回到家，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鍾。入秋之後，五點多鍾天色就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將客廳的燈點亮，我對麵露疲憊的劉曉筠說道。

“不用麻煩胖子了，我自己坐公交就行。”劉曉筠將鞋子脫了，靠在沙發上揉捏著腳底板說道。

“還是讓他去接你吧，我看完戲就回家，然後給你帶晚飯。”我有些放心不下劉曉筠，執意要讓王胖子去接她。見我堅持，又想想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劉曉筠輕輕點了點頭。

“薑先生，您來得真早！”第二天上午，我去家裏看了看施工進度。中午午睡了一下，下午五點我就開車來到了市裏的大劇場。劇場門口張貼著海報和臉譜什麽的，劇團團長郭嘯坤正陪著幾個人在那裏說著什麽。一眼看到我來了，他急忙迎了過來說道。

“這是門票，第三排，不遠不近。”將一張票塞我手裏，郭嘯坤笑著說。

“湯素林來了？”我將票收好，隨口問了郭嘯坤一句。

“來了，今天她是主角，正在後台上妝呢。”郭嘯坤見我問起湯素林，點點頭答道。

“哎呀，不就是一枚鑽戒？這回是那個姓秋的死了，我那賬才給耽誤結了。等下禮拜，把賬一結就買！”正說著話呢，打身後階梯上傳來了一陣喧嘩。一回頭，卻看見大釗正摟著茶樓的那個茶藝師，倆人兒恨不能黏糊成一個人的樣子朝劇場裏走著。

“你可別騙我，我又沒問你要什麽貴重的東西。就一枚戒指罷了。要是這你都騙我，我就把你錄下來的那些流.氓視.頻全都發給你媳婦！”那女的咬著牙壓著聲對大釗說著，聞言我不禁朝他們多看了一眼。

“想不到這廝還有這個愛好！”我摸了摸鼻子心頭暗道。

“看什麽，沒看過女人？”見我看那個女人，大釗將她使勁往懷裏一帶，隨後鼻孔朝天對我說道。郭嘯坤見狀剛準備說話，我輕輕搖頭阻止了他。

“我說看的哪門子戲，咿咿呀呀的，還不如去夜店看那些娘們兒跳鋼管.舞帶勁呢。”見我沒吱聲，大釗摟著女人趾高氣揚的朝裏走著。走沒幾步，他看著那些臉譜摸摸頭又道。

“你以為我想來啊？這不是街道上發的票，店長不想來，支使我來應付麽？你不是老說自己有錢？不如你投資給我開個茶樓啥的，也省得我去受這份閑氣。”女人見周圍很多人朝他們看過來，連忙拉了拉大釗的袖子說道。

“開...”大釗壓著聲說。

“真的？你真好！”女人喜不自勝的給了他一個香吻！

“開玩笑！茶樓得多錢投資...”接下來大釗的話，又換來了女人的一頓死擰！

“薑先生，進去吧，時候差不多了！”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郭嘯坤抬手對我虛引一下說。

劇場的舞台今天布置得很有韻味，整個劇場的主題都圍繞著戲劇在走。就連幕布上，都印著幾個臉譜。過道擺了兩台攝像機，看樣子待會是打算做個現場報道什麽的。樂師們正在抓緊時間調音緊弦，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來靜靜等候著湯素林的上場。

“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劇場裏勉強坐滿了人，七點來鍾，主持人身穿正裝上台開始報幕。坐在台下看了兩個暖場的節目，終於等到了身披鳳冠霞帔的湯素林上台。

“漂亮！”上了妝的湯素林壓根看不出有五十多歲，才一亮相，台下便是一陣喝彩叫好聲。她眼中仿似含水帶霧，眼波流轉中抬袖半遮著臉麵，做那嬌羞之狀。如此一來，又是一陣喝彩聲接踵而來。

湯素林的眼神跟我相遇，她一甩水袖，對著我盈盈下拜行了一禮。眾人皆不知她這一禮是對誰而行，也不知道她為何要行這一禮。

“怨夙願，此生願難全，獨剩隻影鴛。妝花點，細勾遠眉線，唇姿瀲......”鼓樂絲竹聲起，湯素林便開腔唱了起來。一開腔，便吸引了台下觀眾的注意。從來沒有一出戲，能讓他們如此想要聽下去的。

一滴淚珠順著湯素林的眼角滴落下來，轉身甩袖之間，淚珠落在台上摔成了八瓣。湯素林抬腿下腰，手中水袖朝著空中高高拋起，一回頭接著唱著戲。

“戲文篇篇書癡心一片，深淺。恰少年初見，燈影幻！”

“曲終人散莫歎莫留戀，魂歸入夢魘，音容已淡！”

湯素林朝著台下一笑，隨後雙目注視著我。隨著這兩句唱罷，一道如同薄霧一般的身影從她身上脫體而出。水袖翻飛之間，如同飛天一般朝著半空騰身飛去。來至半空，整個身影化作點點熒光飄灑而下，直至消散無蹤。

我眯了眯眼，抬手抹去了眼角的那一點濕潤。我能聽出她心裏的無奈，還有執著。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其實跟她一樣。心裏有一份無奈，卻不得不執著的往前走。我雖不知道她是誰，可是她的戲，卻跟我產生了共鳴。

“砰！”湯素林摔倒在台上，引起了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