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近鄰
“你在這幹嘛?”等那群前來探望的人先後走了,我正打算摸進病房,肩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回頭,卻是陳臣。
“那個,來看看你上啥班!”我左右看了看,找了個蹩腳的理由想要敷衍過去。
“怎麽?想約我吃飯?我很忙的,不過...”陳臣眼神朝我勾了一下然後說道。
“很忙啊,那就算了,下次吧!”沒等她把話說完,我撂下這句邁步就走。今兒被她發現了行蹤,想要教訓那幾個癟三的計劃就不能實行了。再不走,怕是癟三被教訓成,反而要被這位給纏上。
“喂...”我快步朝著電梯那邊走去,身後的陳臣一跺腳,然後將手裏的文件夾朝我砸了過來。文件夾呼呼帶著風朝我砸來,一隻手伸過來,將文件夾給捏在了手裏。我一抬頭,就看見幾個黑西裝正從電梯裏往外走。
“勞駕,請問下午送來的那幾個鬥毆的病號住哪間房?”接住文件夾的人走到陳臣麵前,將東西還給她問道。一聽來人問這話,我的腳步當時就緩了緩。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回去看看究竟,就聽見病房裏傳出一陣鬼哭狼嚎。
“哥,叔,大爺,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病房裏的動靜,引起了醫護們的主意。還沒等他們趕過去,幾個黑西裝已經開門走了出來。人們朝裏邊一看,就見幾個病號鼻青臉腫的躺在**,有一個頭上包紮著紗布的貨,不知道被誰用紗布打了一個蝴蝶結。
“你站住...”窺探完畢,我轉身就走。身後陳臣緊追上來,嚇得我急忙舍棄了電梯,順著樓梯朝下一通疾跑。
“說,那幾個人是不是你喊來的?我說你今天怎麽鬼鬼祟祟的,先打聽有沒有人住院,後來又親自跑醫院裏來。合著,你這是來踩點的是吧?”跑下去兩層,陳臣氣喘籲籲的就把電話給打了過來。
“你瞎說什麽,我是無聊到處溜達溜達!我還有事,改天聯係哈?拜拜!”我矢口否認著,將電話掛了之後,我有些佩服起陳臣來。這個女人,居然能夠通過一些蛛絲馬跡,將事情跟我聯係上。聰明的女人太可怕,我打了個冷顫,加快了腳步。
“醫院的那幾個,我已經派人去警告過了!相信他們不會再敢對你不利!”出了醫院,張家強的電話又打了進來。我沒有告訴他我當時在場,隻是陪他寒暄客套過幾句,就將電話給掛了。
“午陽哥!”回了家已經是傍晚時分,剛把門打開,就聽到身後有人喊我。一回頭,卻是附近鄰居家的孩子。孩子叫王大寶,今年十二歲,初一的學生!家裏就一個媽媽,父親在他一歲的時候,就撇下家裏人跟一個女的跑了。這麽多年,全憑他媽媽一手將他拉扯大。因為隻有一個人工作,在這個小城市收入又少,所以家境顯得有些貧寒。
“大寶啊,進來玩!”我將門打開,對他招呼著道。孩子遲疑著,跟著我進了屋子。
“吃水果!”我將果盤拿到他的麵前,然後又給他拿了一瓶水。王大寶拿了一個橘子,將水揣兜裏就那麽坐著不說話。
“大寶你怎麽了?”見他默不作聲,我坐到他身邊問他。
“我媽她,又難受了...”大寶抬頭看看我,然後雙手捧著橘子低下了頭。
“怎麽不去醫院呢?”我急忙問他。十多歲的孩子,已經有了自尊心。他覺得求人這種事情,很難啟齒。可是家境如此,若不來求,他母親的病痛又沒辦法醫治。小小年紀,他便已經懂得了低頭。可是頭低下,想要抬起來卻又不知道會在何年何月。
“我讓她去醫院,她總說忍忍就好。可是昨天,她病得實在厲害。午陽哥,你有錢嗎?我想送媽媽去醫院!”大寶咬咬嘴唇,開口問我借起了錢。
“別擔心,我跟你去看看,不行咱們就送她去醫院!”我摸摸他的頭,將他的手牽著,出門朝他家走去。
王大寶家距離我家步行差不多五分鍾遠近,這是一處老式的宿舍樓。紅磚砌就的宿舍樓分上下兩層,過道裏擺放著爐灶。廁所在樓梯拐角,大家公用。這以前是麻紡廠的一處職工宿舍,住在這裏的,都是以前麻紡廠的職工。後來麻紡廠倒閉,這幢樓就成了一個無人問津之處。當然了,每年街道上還是會過來慰問一番,給一袋米一壺油什麽的。
有本事的人,自然就另尋了飯碗。王大寶的母親不行,她沒有什麽一技之長。以前在廠子裏學的紡紗那種活兒,現如今也排不上用場。不得已,她隻有去幫人端個盤子洗個碗什麽的。一個月一千五,月休兩天。現如今一千五,過生活確實捉襟見肘。加上王大寶學習的費用也不便宜,娘倆省吃儉用,到了月底依舊接不上趟。別說義務教育,報名費是不交了,可購買學習資料,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傍晚時分,宿舍樓的過道裏已經是漆黑一片。王大寶摸出了一個小手電,在頭裏幫我照著路。上了二樓,他在樓梯拐角處摸索了半天,才拉亮了過道裏那唯一的一盞電燈泡。四十瓦的燈泡吊在天花板上,電線上纏滿了蜘蛛網。昏暗的燈光,並沒有起到什麽照明的作用。我依舊是憑著感覺前行。
“大寶放學了?”鄰居有的在炒菜,也不知道是哪家燒了肉,讓王大寶咽了一口口水。一個大媽往暖瓶裏灌著開水,還不忘跟王大寶打聲招呼。
“放學了奶奶!”王大寶很有禮貌,過去幫人家把暖瓶給提到了屋裏。
“真乖!”鄰居奶奶摸摸他那洗得發白的衣裳,往他兜裏塞了一把花生。
“都別過來,別過來!”將門打開,王大寶示意我進去。一個女人背對著我們,身上裹著被子,瑟瑟發抖的在那裏自言自語著。窗戶上的玻璃全都碎了,如今是用塑料布蒙著。一陣風刮過,塑料布便發出一陣啪啦啪啦的響動。
“別過來...”我朝前走了兩步,王大寶的母親忽然回身衝我喊道。她的手裏捏著一把剪子,剪子的刃口已經割傷了手指。
“媽...”王大寶看著母親這個樣子,心急如焚的同時,將眼神看向了我。我這個鄰居,成為了他目前唯一能夠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