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人言可畏
隻見劉桂芳雙目充滿血絲的怒視著周圍的所有人,在我說話時,她緊咬著牙冠,就像是在心底裏詛咒著這些惡毒的嘴臉。
下一刻,劉桂芳一把推開左右兩旁的刑警,直朝自家樓道外的牆壁撞了過去。
等我反應過來時,劉桂芳已滿臉是血的倒在了地麵。
“現在你們滿意了嗎?如果她死了,你們都是凶手。”我瞪大了雙眼,憤怒的看著在場的所有群眾,隨即轉身便衝上前去,一把抱起劉桂芳直衝車內。
“快,最近的醫院,快……”我將外套包裹在手邊,讓劉桂芳躺在我的手背之上,而我裏麵唯一一件襯衣,此刻也沾滿了血漬,包裹在劉桂芳的額頭之上。
然而,此時的劉桂芳,離死,也就僅差了一口氣而已。
她緊緊地抓著我的雙手,一滴又一滴的淚水不斷滴落在我左手之間。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用命來堵住那些悠悠眾口,我竟感到了一陣莫名的悲哀。
是啊,是個人都知道殺人者必有公論,所以,有誰又會去無緣無故的殺人呢?
她也曾興高采烈的嫁給了一個她認為能夠白頭到老的男人,她願意和這個男人同甘共苦,可後來呢?伴隨著這個男人的出軌,她的一切幻想都破滅了。
我相信劉桂芳在心灰意冷時,的確和秦強提過離婚,提過要離開這個本就已經不牢靠的家庭,或許是秦強一次又一次的暴力威逼,也或許是秦強一次又一次的回頭是岸,這個女人的心,始終狠不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一次一次秦強,鄰居甚至是沈父沈母的侮辱,這個女人終於爆發了。
“劉姐,堅持住,我們很快就會到醫院,相信我。”我輕輕地拍打著劉桂芳的肩膀,輕聲說道。
“葉……葉警官……你是一個好人,可惜……我遇不上你這樣的好人。”劉桂芳緩緩地睜開雙眼,拉著我的雙手,氣若玄虛的說道。
隻是,在說完這句話後,劉桂芳直接就陷入了深度昏迷。
將劉桂芳送入醫院後,我一直坐在搶救室門外等待。
我望著手上的鮮血,無奈的搖了搖頭。
好人……
我是一個好人嗎?
“葉楊?你怎麽會在這?”突然,一陣女聲從我身旁不遠處傳來,我抬頭一看,隻見江楠正拿著一份文件從醫院大廳走來。
我連忙起身,拉起那滿是血漬的襯衣穿在了身上。
畢竟,我今天穿的也就一件襯衣和外套,外套給劉桂芳當枕頭了,這襯衣也脫下來給她捂著傷口了,剛剛還不覺得,怎麽江楠一來,我渾身上下都透著寒氣?
“你這……受傷了?”江楠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隨即上手摸著我的四肢及小腹,低聲問道。
我臉色頓時微紅,隨即往後退了一步,略顯尷尬的說道:“呃……不是,是我們抓的一個嫌疑人撞牆自殺了,這不,身上的血都是她的,哎?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應該去現場了麽?”
剛剛我就覺得有些奇怪,江楠怎麽會在這裏?她可是二隊專屬的法醫啊,這二隊出了現場,她也不得跟著?
“別說了,我倒是想去,李隊說,我這裏還積著兩具女屍和三具嬰兒的屍體要進行三檢,怕累到我,就讓周老去了,不過我聽說,這一次現場很勁爆?”
很顯然,江楠有些失落,但一提及現場,她的眼睛都開始冒光了。
“不過,你倒是可以跟我描述下現場到底是有多麽勁爆。”江楠轉身從自動販賣機處取了一瓶氣泡水遞給了我,而後又將自己的外套蓋在了我的身上。
我有些詫異的看著她,這感覺……就像是又回到了兩年前那樣。
“別想太多,這裏人來人往的,看著一個滿身是血的男人,總會拿出手機拍照,說不準明天你就成網紅了,說說吧,現場到底什麽情況?”江楠自顧自的坐在我身旁,輕聲問道。
我白了她一眼,順嘴說道:“牆壁有濺射性血漬,地板乃至牆上都是肉糜,而第一位被害人的父親就倒在這些血肉之間,因為我沒有進去,隻能粗略的看了一眼,脖頸處一刀,背後七刀,至於正麵,我沒有進去,沒看,屋內有打鬥過的痕跡,但不明顯,我知道的就這麽多了。”
江楠想了想,隨即問道:“也就是說,這屋子裏麵最起碼有兩具以上的屍體?”
“嗯,嚴格的說,應該隻有兩具,一具已經被剁成了肉泥,另外一具則是完好無損的躺在地上。”
突然,江楠嘴角微抽,順手就從褲兜裏拿出了手機給周老打了過去,大致意思其實我不聽都能猜到。
是的,這個女人……已經對案發現場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盡管,我覺得那個房間內,值得檢驗的屍體,也就隻有一具而已。
一分鍾後,當她露出那種滿意中夾雜著渴望的笑容時,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從周老手上,把這個案子給搶過來了。
“不過,真的沒關係嗎?你們明明是在查沈若的案子,可我怎麽覺著,你們查的有點偏了?”江楠放回手機,略顯滿足的看著我,說話的神態,也比剛剛輕鬆了很多。
我笑了笑,順嘴說道:“其實沒有偏,沈若死亡,我們自然就要調查沈若周邊的人群,但在調查沈若近三年內行蹤無果時,隻能去調查沈若在失蹤之前的人際關係,這一查,就牽出了江孜,恰巧,我們在登門拜訪時發現了劉桂芳家中的異樣,這才牽扯出了沈若的暫住地及其父母,沈若與劉桂芳夫婦的關係,並在沈若的暫住地內,發現了一具死於三年之前,疑似江孜的屍體,劉桂芳的事情是意外,如果沒有這一重意外,這個案件的連接點已經出來了,不是麽?”
“但是案件的曲折性有雙重角度,你覺得最有可能和沈若之死形成關鍵點的是江孜,但是那三具……”
“你聽我把話說完,在沈若死亡之後,我來過這家醫院,並向沈若及江孜的頂頭上司,婦科主任張智成了解了一下三年之前沈若和江孜的具體情況,這不查不要緊,一查才發現兩人失蹤前夕,這家醫院內曾接連不斷的有死嬰失蹤,幸虧都是患者前來做人流不要了的死嬰,要不然,這家醫院早就被曝光了,後來,沈若舉報江孜,偷竊死嬰,將這些死嬰用做物品,販賣給黑市商販以謀取暴利,在這一次紛爭之後,兩人就失蹤了,你不覺得太過於巧合了嗎?三年之前,沈若和江孜因死嬰之事爭的你死我活,三年之後,沈若死亡現場,又出現了死嬰?”我看著江楠,輕抿了一口氣泡水,隨後輕聲說道。
江楠若有所思的看著我,隨即點了點頭,輕笑道:“所以,你這一次,你又利用你那創傷後遺症?”
我微微一愣。
創傷後遺症……
這是一個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詞。
是啊,這個名詞,是那個“惡魔”從我八歲時就賦予我的。
它讓我的童年生活充滿了罪惡的陰影,它讓我每一個午夜都在懺悔和憤怒中徘徊。
這麽多年,我隻要一見電視上,小說裏有凶殺案,都會不自覺地將自己代入現場,有時是被害者,有時是罪犯,我會在腦海中慢條斯理的推測著殺人經過,也會在黑暗中,近乎於瘋狂的看著那些被害人被凶手以各種各樣的手法殘忍殺害。
不可否認的,我也曾利用過這一層心理陰影,去梳理在現實中的殺人案件,這也是為什麽,我在學校裏的實踐破案中會有第一名的優異成績,但這一切直到我提交論文開始,就已經緩慢的結束了。
他們並不認可這種同情凶手,又以帶入凶手的視角破案的手法,甚至連我的任教導師都讓我放棄這一論題,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是對還是錯,直到那個案件的發生,我才清楚的明白,它能給我帶來的,隻有黑暗。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每當它悄然降臨,我總是會有意識的去規避所有腦中所想,甚至有時,我還曾用刀子割過我的皮肉,硬生生的將自己拉回現實。
“所以,你能側寫出凶手的樣子了?”江楠並沒有繼續追問創傷性後遺症的事,而是畫風一轉,目光皎潔的看著我說道。
沈若的死亡現場之中,凶手不可能在電梯內殺人,且警方也在電梯頂層發現了釣魚線的痕跡,想來應該是凶手一早在沈若的身上下了曼陀羅堿,並算準了時間,再慢慢的將沈若內心之中最為介意之時引導出來,讓沈若的大腦產生感同性,
所以……
我緩緩地閉上了雙眼,輕而易舉的將自己送入了“案發現場”。
我站在電梯的空廊之上,手上拿著兩三根釣魚線,並將釣魚線的其中一端放置在了空廊的夾層之外,緊接著,電梯緩緩地上升,電梯門並沒有被關閉,在電梯上來的那一個瞬間,我看到了沈若,此時的她正六神無主的看著麵前的鏡狀電梯內側,她似乎很緊張,她一個勁的在哭,緊接著,沈若撲通一聲,雙膝跪地,並匪夷所思的磕了三四個響頭之後。
電梯猛地下沉,而那跟被“我”放置在空廊之上的釣魚線也一下緊繃,在電梯落下去的那一瞬間,電梯內血光肆意,鮮紅色的血漬濺射的到處都是,而當一切歸於平靜,當電梯門再次打開時,沈若的那顆腦袋,也早已不翼而飛。
我猛地睜開了雙眼,而後連忙大聲呼氣,這感覺,就好像是剛剛有人掐著我的脖子,在我快要窒息的瞬間他卻又鬆了手一般。
“我知道了,我知道凶手的特征了,江楠……”
這時,搶救室的大門也被緩緩打開,隻見一名穿著白大褂,年約二十五六歲的醫生正從內走出,見罷,我連忙上前詢問醫生有關於劉桂芳的情況。
隻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醫生告訴我劉桂芳已經沒有大概的時候,搶救室內竟傳來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