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活葬(四)

齊宏宇強行抑製住了打人的衝動。

一來打人尤其是打女人太沒品,他幹不來這種事;二來他怕被凃老錘死。

深吸口氣,他擠出笑容,鎮定的說道:“剛逗你玩的,考驗你呢,我們辦案最重要的就是一個嚴謹,要注重程序合法性,不可以瞎搞,明知道死者身份存疑,又怎麽能自欺欺人呢是吧?”

“真的?”凃欣欣懷疑的看著他,嘴角忍不住帶上促狹的笑。

其實她沒開執法記錄儀,打算等屍檢了再看,隻是不想齊宏宇又一次因為任性挨批。

“嗯。”齊宏宇翻個白眼,又瞧瞧凃欣欣肩上記錄儀碩大的攝像頭,繼續說道:“這種情況下,應該注明屍源未明,無法聯係家屬,疑似為前長南區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離退休幹部,但無法驗證……反正就是得注明情況。”

“那龔理家屬的簽名還要嗎?”

“要。”齊宏宇咬牙說:“你去拿簽名,注明龔理家屬知情!”

“好嘞!”凃欣欣小跑著離開了。

目送他走遠,齊宏宇才咬牙:“MMP!”

末了又搖頭失笑,靜靜的等著凃欣欣回來。

他沒帶執法記錄儀,還得靠凃欣欣。

在這一過程中,他也沒閑著,抬手捫了下屍體下肢,分別按了幾下股骨大轉子、膝蓋、踝關節和腳掌,然後測量這些骨頭長度,再脫掉手套,摸出手機計算起來。

凃欣欣沒讓他等太久,大約三五分鍾後就回來了,手上拿著一張告知書,說:“搞定,他們都簽好名了。”

齊宏宇接過紙看了眼,便交還給凃欣欣,讓她保管好,接著便拿起解剖刀準備動手。

“等等,”凃欣欣趕緊說:“我先開一下執法記錄儀。”

齊宏宇:???

兩秒後他反應過來:“你剛剛耍我?”

“哎鴨,耍都耍了,別在意這些細節啦!”凃欣欣說道,隨後按下左上角的錄像案件——剛剛喊家屬簽名的時候她也有記錄,隻是簽完名就關了,這會兒不需要重新開機。

齊宏宇翻個白眼,抬手就是一刀,直接將屍體的脖頸劃開。

見他開動,凃欣欣便問道:“師兄,你算什麽東西?”

“???”齊宏宇側目:“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幹嘛?飄啦?”

“不是不是,”她趕緊解釋:“我進來的時候看到你在計算著什麽。”

“哦,大概測量了下他腿長。”齊宏宇說:“他大腿長約42厘米,小腿長約36.5厘米,總長78.5厘米,足長大概23厘米。”

頓了頓,他瞥一眼邊上的紙,接著說:“結合法醫人類學回歸方程,他身高約在一米五八左右。”

“幹嘛要這麽麻煩?直接量身高不行嗎?”凃欣欣問:“難道是因為高溫焚燒導致體液大量丟失,縮水了?”

“縮水可還行?”齊宏宇眼角微跳,接著又說:“他沒被燒太久,縮水不會很嚴重。但腰腹佝僂的厲害,即使我們掰直了也還有較大彎曲,所以不好直接測量身高。”

“但按回歸學方程計算畢竟有誤差啊?”

“對,所以等會具體的測量任務交給你,我隻是大致先算算他身高,看能不能和龔理呼應。”齊宏宇說:“倒是大致能對上……”

凃欣欣扶額,默默戴上頭套。

此時齊宏宇已將屍體脖頸氣管、食管切開,一邊檢查一邊說:“呼吸道內存在大量炭末,加強了他被燒死的判斷。”

隨後他繼續打開胸腔、腹腔,提取胃及腸道內容物,準備帶回去檢驗。

這時凃欣欣忽然湊過來嗅了兩鼻子,彎彎的細眉立刻上挑:“這什麽味道?”

“嗯?”齊宏宇側目:“味道?”

“這種莫名的芳香……”凃欣欣又抽了兩下鼻子。

“芳香……”齊宏宇嘴角抽搐:“你不會想說皮膚與肌肉的焦糊味吧?你是什麽品種的變態?”

“說啥呢!”凃欣欣豎中指,接著說:“實驗室裏聞過這味道,很熟悉的感覺,但我一時半會想不起來……還是經驗不足啊。”

“噢?”齊宏宇立刻重視起來,身子壓低,臉湊近屍體腹腔好好聞了下,搖頭:“沒有啊!你過來聞聞?”

凃欣欣便也跟著湊過來。

忽然有人推門而入,正好看到這一幕,被嚇了一跳:“臥去,你倆搞什麽名堂?演食屍鬼呢?”

齊宏宇斜了她一眼:“小楊,你能不能先敲個門?”

“抱歉,以後注意。”楊堃趕緊道歉。

屍檢很耗時間,此時距發案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了。

期間仇教、趙博和長南刑偵支隊的刑警早已抵達,並立刻投入調查工作當中。

道歉過後,楊堃又問:“沒耽誤你們吧?”

“……”齊宏宇無言,隨後直問道:“找我們啥事?”

“噢,蔡姐讓我轉告你們,說剛收到仇教的通知,有名新同事明兒要到你們支隊報道。”

“然後?”

“他聽了這樁案子,想提前報道,過來看看。”楊堃說。

齊宏宇聳肩:“那就來唄,沒必要特地過來通知吧?”

“蔡姐說他叫石羨玉。”

“羨玉!”凃欣欣猛地抬起頭:“他怎麽來了?他不是被扔山溝溝扶貧去了?噢,輪換了是吧?這狗東西,回來了也不跟我說!”

“你老公?”齊宏宇反應過來,看向凃欣欣,接著又納悶道:“你不說他考中的是政法委嗎?”

“很明顯唄,去你們那曆練了。”楊堃說:“不出意外,他估計會成為齊哥你領導嘞。”

“我領導是法醫科主任。”齊宏宇撇撇嘴:“雖跟支隊一個大院,但不是從屬關係,我們隸屬市局物證鑒定中心的。”

說完他又嘀咕:“政法委的人到刑警隊曆練……可真罕見,這家夥怕是有點硬啊,但來警隊?他怎麽想的?”

楊堃調侃:“嘴硬,齊哥你就嘴硬,被小師妹的男人爬頭上心裏不爽了?”

“說什麽呢?”凃欣欣趕緊說。

她有些小激動,卻又不想在這事是上多掰扯,岔開話題說:“師兄,肝髒的香味最重,你聞聞?”

“香味?”楊堃愣了刹那,目光落在表皮焦糊的屍體上,瞬間頭皮發麻:“你倆到底在幹嘛?”

齊宏宇又翻個白眼,依舊懶得解釋,順手切了片肝湊到鼻子處聞了聞,跟著雙眼微眯,又聞了兩口,便將肝組織遞給凃欣欣:“收好,回頭帶回去做化驗。”

“師兄知道是什麽了?”

“嗯。”齊宏宇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