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極樂空行淨土

鄭原拿不準饕餮獸口裏是不是機關,看著身後已經淹到膝蓋的同伴,他們也沒別的選擇了。他長出一口氣,狠狠心把密宗金匣塞進獸口。

說來也奇怪,密宗金匣仿佛是專門為饕餮嘴製作的咬物,被嚴絲合縫卡進饕餮嘴裏。

饕餮銅獸怒目噴張的眼睛一動,發出齒輪轉動的聲音,金質眼珠猛地凸出眼眶,這極有可能是開門機關。

鄭原不管三七二十一按動兩顆眼珠,哢噠一聲,玄鐵銅紐墓門緩慢向上抬升,須臾片刻,已經可以彎腰過去!

“成了……成了,大家別再猶豫了,趕緊過來。”

鄭原等所有人進入墓門內部,旋即把獸口裏的金匣拿出來,一陣轟隆響動,墓門**起一層紛亂塵埃徹底關閉,眾人氣喘籲籲坐在墓道地麵,慶幸他們在淹到半身前進入殿攆將軍墓。

“老鄭,湖裏的水不會倒灌進來吧!”

鄭原看李凱門有點擔心,不給他吃個定心丸,還真有可能消停不了,他打開手電筒照著墓門:“剛才墓室開門時,湧進來不少湖水,可是你看墓門裏麵有水嗎?”

李凱門注意到自己就靠在墓門上,沒感覺到涼意,肯定是身上沒浸水,鄭原繼續解釋:“這座墓雖然做成了左右開門的式樣,實際上卻是一道上下推拉的閘門,它的關合方式決定了它的開口跟水接觸很少,即便真有少量水跑進墓室,也會被墓門下方的排水溝槽給排幹淨。”

他頓了頓,以近乎確定的語氣說道:“如果這座墓真的防不了水,千年的時間早被泡的七葷八素了,墓門一關,完全把湖水都阻隔在外界,一滴水都漏不進來,可見唐朝封墓技術之高。”

“那就好,哥們得生把火把衣服烤幹,要不然穿著濕漉漉的,難受死了。”

李凱門拿出包裏帶的打火機,啪嗒一聲,還沒把易燃木材點燃,墓道兩邊的燈龕忽然起了鬼火,一盞借著一盞被點亮。

俗話說人點蠟鬼吹燈,李胖子活了那麽大還沒見過鬼點燈,嚇得哇一聲把打火機扔出去:“這……這裏麵不會有鬼吧?我的媽呀,薛破延老祖宗,您大人有大量,我們不是故意來刨墳,您可千萬別生氣啊……啊呀!”

鄭原看著李凱門跪地禱告的慫包樣子,笑著把他拉到壁龕前:“胖子,你仔細看看哪有什麽鬼,燈油的顏色呈灰褐色,裏麵絕對混了鱗粉,鱗粉和燈油揮發進墓室,隻要見了明火肯定被點燃,你剛才拿的打火機就是明火,別自己嚇自己了,你這一搗鼓,倒是讓我們省了手電筒了。”

鄭原和釋尊老喇嘛借著眾人休息的機會,隨著燈龕晃悠的光芒,仔細瀏覽這條墓廊:

殿攆將軍墓廊長度大約在六十四米,寬約五米,最多可以並排停下兩輛馬車,長廊每隔六米就會同時並列一排石灰色方柱,柱首以不同姿態臥坐麒麟石像,柱身遍布鬼臉圖騰,左右柱台各挖出六邊形燈龕,青銅質地的油燈長明不滅,十根石柱隔開的空間繪製著一幅幅精美的唐朝壁畫。

他跟著釋尊老師傅一路看過去,壁畫的內容多是跟薛破延的生平有關,以單幅畫為主題共分為十個篇章,分別是武曲星降世、天縱英才骨、仕與帝王家、護主入吐蕃、回首望長安、驍勇涉山海、封為殿攆將、異域多梵音、僧武奏管弦、雪域埋忠骨。

唐墓壁畫素以特色鮮明、色彩豐富、簡約大氣為特點,眼前的壁畫又是唐蕃文化交融的產物,既有西域的飄逸灑脫,又有唐畫的鮮明特色,可謂融合了雪域漢地的繪畫之精華。

千年的曆史,讓所有壁畫跟空氣接觸氧化,呈現出微微泛紅的色澤,在燭火的明滅輝映中更顯得色彩濃烈、大氣磅礴,充滿曆史的厚重古樸!

鄭原瀏覽完墓廊所有壁畫,仿佛隔著千年在跟墓主人對話!

他望向最後一幅《雪域埋忠骨》,這幅壁畫以褐紅色為基調,一個披著法衣袈裟的高僧穩穩坐在蓮花座中,他身後即是佛法靈火,連萬丈連綿的皚皚雪山都被七彩虹光照亮,穿袍衫、舉哈達的牧民在祥雲彩虹裏載歌載舞,這本來就是一個很吉祥的意向。

但是隨著視野轉向壁畫下半部,畫風突變,高僧蓮花座正下方擺著一個安葬石,一具穿著唐製明光鎧的屍體平躺其上,麵上覆蓋著青麵獠牙、形如羅刹的恐怖麵具,安葬石以外的區域全都是烏黑卷雲,似乎還有煉獄惡鬼藏匿於屍山血海,它們齊齊伸出手要抓住屍體,但是被大僧的佛光灼燒,一幅痛苦又恐懼的神色!

“釋尊老師父,其餘壁畫意向都很吉利,您看著幅畫為什麽跟其他的不一樣啊?”

老喇嘛被鄭原叫過去,仔細瀏覽完這幅壁畫,給他解釋這一原因:“傳聞修行到大圓滿境界的高僧,肉身在圓寂時會化為一道彩虹,前往清淨空行淨土。無垢光尊者曾在《句義寶藏論》中記載,修習密宗佛的上等瑜伽士有四種虹化法相——無微塵成就像、度他眾虹身像、光身虛空像、肉身虛空像。壁畫裏的神修大僧就是第二種——度他眾虹光身法相,畫中的狀態就是密宗佛記載的‘現前虹化’,指的是大僧在虹化時以佛火焚燒全身。”

釋尊指著下半部分壁畫,雙手合十念了一段經文,開口說道:“佛教有六道輪回,薛破延將軍作為將領,一生征戰殺伐,按照佛教的理論,根本就被排斥於極樂淨土之外,但他舍棄個人榮辱得失為公主護攆保衛、餘生守唐蕃,為成就唐朝和平繁榮貢獻了力量,死後又成為佛眼鎮魔局的重要部分,屬於凡士有大德造化,早就可以西登極樂,隻是需要有一個人為他在前方引路。”

鄭原吐口而出:“引路之人就是神修?”

釋尊嘴角微笑點點頭,道:“孺子可教,壁畫的下半部分描繪了神修與地府爭薛破延肉身的情景,惡鬼羅刹懼怕佛光,紛紛逃竄進屍山血海,這幅畫代表文成公主對薛破延將軍的祝福,是她所希望的結局之一。”

老山甲看鄭原和老喇嘛一直停駐在最後一幅壁畫前麵,走過去調笑道:“小鄭兄弟,您兩位看出什麽端倪來了嗎?”

鄭原擺擺手:“端倪倒是沒看出來,不過我覺得唐朝時還沒有廢除殉葬製度,根據墓主人生前的社會名望和財富地位,往往殉葬一部分奴仆、奴隸,西域諸藩更是殉葬風俗最普行的地方,在通往主墓室的路上應該是有陪葬墓!”

老山甲聽見鄭原這樣說,忙不迭豎起大拇指:“還是小鄭兄弟有見識,你說的正對,我剛才瞧了一路才覺得蹊蹺,這長廊有陪葬墓,隻不過被藏起來了!”

“藏起來了,在哪?”

老山甲用指節輕輕敲打壁畫,眼神示意鄭原仔細聽,長廊回響的清脆石音表明壁畫是空心的,他魔怔了一般,在其他壁畫周圍敲擊牆壁,全都是沉悶聲音,這說明主墓門兩側的壁畫全都是空心的,極有可能是陪葬墓!

鄭原一句話,把坐在地上休息的諸人都叫過去:“夥計們,我們有活兒幹了,我們把墓門口兩扇壁畫推開,看看裏麵是什麽東西?”

眾人拾柴火焰高,一個人的力量哪比得上九個人的力量,任你壁畫再沉重,用力推拉也明顯鬆動,鄭原眼見老山甲和自己的猜測成真,呼著號子一鼓作氣把壁畫推開。

壁畫轟隆啟動,大家眼前隨即**起一層厚重塵埃,石壁後麵的空間顯露出來,李凱門打開手電筒看清裏麵的東西,大喊一句臥槽,嚇得後退好幾步!

“陪葬墓”顧名思義肯定是陪葬奴仆用的墓室,眼前的陪葬墓占了墓廊的一半長度,鄭原走進陪葬墓,四麵牆壁繪製著無數惡鬼魔王,眼睛所至全都是白花花的骸骨,甚至有些白骨上還有森然綠光,如同一座“室內亂葬崗”!

釋尊老喇嘛走到白骨堆上,眼裏流漏出不忍和可惜:“殉葬講求事死如生,墓主人會把生前所享受到的一切世俗事物全都搬進陵墓,殿攆將軍也不例外,地麵任何一副骨頭,都有可能是他士兵、奴隸、兵器、車馬、妻妾,可歎哪怕是薛破延這樣的忠正清流將領,也有其曆史局限性,逃不出封建時代的禁錮!”

“老師傅說得對,什麽事死如生,人死如燈滅,什麽殉葬,那都是妥妥的封建迷信,咱們要不把另一個殉葬墓也打開,說不定還有什麽新的發現?”

鄭原知道老山甲想的什麽,他迫不及待想找到陪葬墓,估計是想得到唐朝的陪葬品,隻是他沒想到薛破延的陪葬品除了死人骨頭啥都沒有,根本沒有金銀財寶和玉器字畫,臉上的喪氣遮都遮不住,他連忙把主意打到另外一個陪葬室身上。

鄭原看穿不說破,支應眾人把另外的壁畫也原樣推開,李凱門原本還以為又是一房子死人骨頭,卻沒想到左邊的陪葬墓室比右邊要氣派豪華不少,甚至可以說根本不像墓穴,無限趨近於佛堂道觀,他驚呼出聲:“謔~這裏麵可比剛才氣派多了,至少沒有死人骨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