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雪域獵手老關

“你們應該見過老關子,他是村裏的治安隊長,剛才我還央告他往前麵的林子找你們,怎麽了,你們沒見著麽”

“見著了,見著了,我們這就去老關子叔那兒問問去,您和迦曼慢慢吃飯吧。”

鄭原回想起下午回來時見到的老獵人,身材魁梧、麵目硬朗,渾身穿著貂皮羊羔絨大衣,根據古麗婆婆的描述,他至少出生於上世紀60年代,可他怎麽也看不出已經有五十多歲了,他隻能把老關子叔看起來年輕歸結於常年習武打獵。

“我跟你們一起去,你們又不知道地址,萬一說錯話了就麻煩了。”

元迦曼一聽說要去老關子家,把碗筷一撂起身跟著他們三個跑出去,古麗婆婆眼見自己孫女兒的心思都長在這三個城市來的青年身上了,免不得要長籲短歎:“哎……你這剛吃了一口飯,怎麽又出去了,你穿著皮大衣去,晚上冷~”

“貢布,他們不吃咱們倆吃,晚上等她餓了,我看她吃什麽!”

元迦曼帶著他們三個穿過村子,來到觀駝村邊兒上的原始森林,老關子是村裏的治安隊長,也是林場護林隊的總把式(護林隊的隊長、頭目),家就按在原始森林前頭,四個人借著明黃的燈光終於找到他的家——這是一座五六間木屋圍成的四合院落!

“吱呀”

木門被元迦曼推開,她躡手躡腳走進院子,鄭原放眼望去,屋簷下掛著一排冰溜子,沿著窗戶整整齊齊碼放著劈好的柴火,院子裏幾排木架掛著很多皮料和風幹獵物,磨盤旁的老枯樹上站著一隻白尾蒼鷹,最外麵的廚房燃出嫋嫋炊煙。

幾個人正往裏瞅,一股莫名的香味兒躥進鼻孔,眾人剛才沒吃飯又走了那麽遠的路,這下子算是徹底餓了,肚子裏跟藏了個癩蛤蟆似的咕嚕亂叫。

“呀……迦曼來了,快進屋裏吧,我跟你葛紅姐正要吃飯呢!”

“老關叔,這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我是看著你們長大的,都是自家孩子,別跟叔見外了。”

老關子把四個人推進最大的聯間木屋,一掀開門簾子暖意撲麵而來,刹那間驅散了毛孔裏積攢的寒氣,屋外的地暖燒得正旺,地麵還放著暖爐子,鄭原腹誹比自己的觀測站要暖和很多。

“這三個就是城市來的小青年吧,我早就聽村裏人提了幾嘴,就是沒顧得上打招呼。”

“老關叔好~~”

鄭原三個人跟老關子打完招呼,被他拽到炕上連吃了幾口菜,才能機會說來找他的目的,元迦曼看他們三個沒法開口,停下夾菜的手說道:“老關叔,我聽我奶奶說你年輕時候去過興安盟做生意,肯定見多識廣,您有沒有見過這個東西?”

“我就知道你們不會無緣無故來,什麽東西,我給你看看就是了!”

“哎……好嘞~”

她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拇指肚大小的瓷牌遞給老關子,他拿在手裏左右翻看,搖搖頭說道:“這玩意兒我看著是瓷器,但敲起來聲音也是清脆,差不離是骨頭,而且是手骨。”

“人骨?”

元迦曼一聽是手骨,嘴裏吃的東西突然不香了,想到剛才她還踹在兜裏,忍不住幹嘔:“嘔……老關叔,你不是騙我們的吧,這看起來跟人骨可不一樣,這上麵的釉一看就是瓷器。”

老關子眼看年輕人不相信,悄悄把頭伸過去又解釋道:“誰說骨頭不能當瓷器用,一般來說把人骨包上胎釉燒製成瓷器叫人骨瓷。”

李凱門想起這段骨節曾經存在某個人身上就一陣顫栗,不由得離它更遠了一點:“啊,誰那麽重口味用人骨做器具啊,他也吃得下去飯!”

老關子搖搖頭說道:“人骨瓷一般也沒人用來當餐具和茶具,我對人骨瓷也不太了解,不過我年輕時跟著興安盟做生意,曾經聽一個土夫子說過,成套的人骨瓷由骨碗、骨盤、骨杯、骨碟和骨燈盞組成,可謂價值連城。不過這種人骨做的器具,大都跟供奉祭祀有關,是唐朝時的一種喪葬舊俗。”

“這些是明器?”

鄭原聽到供奉祭祀就已經隱隱感覺出不對勁兒了,肯定是墓中的陪葬品,要不然起不到祭祀作用!

老關子聽見他說的話重重點點頭:“孺子可教啊,這個後生說的對,人骨瓷就是陪葬明器,而且墓的主人地位一定不會太低,要不然集不齊成套的人骨用具。我聽說在上個世紀早期,有很多洋鬼子經常借著科考的理由,帶一隊人去往高原和關外,到了地方有沒有考察咱不知道,但各地的貴族墓倒是被盜掘不少,惹得高原牧民見到洋鬼子,基本上沒啥好印象。”

他頓了頓,神神秘秘繼續說道:“我聽說他們盜取的貴族墓裏就有人骨瓷,隻不過一開始外國人不知道骨瓷是幹嘛的,竟然用來吃飯,直到從摔碎的瓷器中看到骨頭粉,一化驗才清楚是死人骨頭,也是因為人骨瓷的精美堅固,外國人雖然不再用人骨瓷,卻開始製作能用來吃飯的骨瓷,一個叫華羅森的外國人受到薄胎瓷的啟發,在傳統的瓷器材料裏加進四五成的牛骨粉,做成的瓷器美觀耐用、通透華彩,一點也不比人骨瓷差,同時還沒了使用人骨的心理負擔。”

“你們這個就是屬於明器人骨瓷牌,至於是哪個墓裏出土的,我就暫時不清楚了,不過看著黑瓷金漆,多半墓主人身份不簡單。”

鄭原明白,單單知道這瓷牌是骨瓷也起不到什麽作用,隻有搞懂它為什麽會出現在嘎烏盒裏,才能弄清楚普旺大叔昏迷不醒的原因,他繼續問道:“老關叔,您知道那麽多明器知識,肯定有能人給您介紹過這種東西,你能不能把那人介紹給我們,我想問問這人骨瓷的主人和出處?”

“哎呀,我說你這個後生的腦瓜子就是聰明,逮住一點啥都能問清楚,我也就是個老獵人,哪能啥都懂啊,這些門道都是聽鎮上的古董販子老山甲混說的,你們找找他,他一定能給你們說出個丁卯來!”

“這他媽老山甲又是誰啊?怎麽跟擊鼓傳花一樣,個個都把咱往外推啊。”

李凱門拉著鄭原在他耳朵邊嘀咕,老關山當然能聽見說的是什麽,他幹巴巴笑了幾聲:“哈哈哈哈哈,咱們雪原地廣人稀、交通不便,有個啥消息一般都是親戚托鄰居,熟人問熟人,啥消息都得打聽不是,你們多打聽,總有能人幫到咱們。”

“那行吧,老關叔,我們回去了,您和葛紅姐繼續吃飯吧,我們不打擾您了。”

“等會兒,先別走。”

老關山見元迦曼要走,從裏屋拿出一條係著紅繩的熏肉,她看見老關子那麽客氣,連忙往外推:“老關叔,不用給我拿了,我們到您這兒就是問個話。”

“這可不行,我小時候就是你奶奶給我治的病,你們不拿我心不安,這是我新打的野豬肉,燉白菜可香了。”

元迦曼拗不過老關山的熱情好客,愣是掂了一條野豬肉和幾斤香腸才被放回去,晚上幾個人剛好在觀測站院子裏搭起火堆,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野豬肉燒烤才沉入夢鄉。

觀駝村距離鎮上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步行去鎮上至少一天,駕馬車的話時間要縮短一半,幾個人在權衡之下,決定和貢布一起馬車去鎮上。

第二天一大早,馬車行走進莽莽蒼蒼的原始森林,無數晶瑩霧凇隨著馬車前進不斷倒退,從上帝視角看過去,兩匹黑鬃烈馬揚蹄鳴叫,在銀白如雪的林海雪原劃出一道尾跡線,鄭原一行人正坐進包著毛氈的車廂,往昆峰鎮趕去。

“籲~~~~~”

從早晨到中午,馬車在行駛了幾個小時,隨著貢布長籲一聲,緩緩停下腳步。

“鄭原,格勒,昆峰鎮已經到了!”

話還沒說完,小神巫嗖一聲從氈包裏衝出來,蹲在地上不斷幹嘔,李凱門深吸一口氣說道:“大自然的氣息,你怎麽還嘔上了,一點也不懂得享受。”

“我暈車!”

“你早說啊,我這兒有暈車藥。”

鄭原把背包裏的藥丸遞給她,又給她擰開水壺才站起來看向前方,他目光瀏覽到山下的昆峰鎮,不由得從心裏發出讚歎,昆峰鎮之所以被命名為昆峰,就是因為這裏從古至今都是修仙入道之人涉入昆侖山的必經之路,放眼望去,周圍群山起伏,逐漸以同一中心聚攏成蓮花,幾條湍流而至的雪山河水滋潤出雪原綠洲,讓群峰如同清奇神聖,玄妙異常的八瓣佛蓮。

那蓮花中心即是昆峰鎮,低矮的高原小樓沿著河流錯落分布,鑲嵌進不同的綠洲山灣,白玉高塔、黃金經幢、彩色風馬旗、輝煌藏佛寺,流轉的轉經筒、以及各色各樣的朝拜信徒……這些異域風情全都集中在“蓮花”中間的肥沃盆地,那裏有著雪域最美麗獨特的景色。

“走吧,我們能看到昆峰鎮,說明它還離我們遠著呢。”

貢布讓一眾人歇了好大一會兒,繼續策馬揚鞭向前趕路,臨近中午,下了山道才沿著河流進入昆峰鎮,按照老關子給的地址,老山甲在鎮裏繁華的塔廓古街有一間古董鋪子,他們沒有多做停留,把馬車拴在鎮外的牧民那兒,一起往鎮裏最繁華的塔廓古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