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前塵往事(下)

大堂裏,光影昏暗。

濃烈的血氣味在空中彌漫,沒有人來抬走他們,也沒有人來救治他們,方媛和王長工就像兩隻被遺棄的螻蟻。

那三個太太走過方媛身邊的時候,笑得很歹毒,還故意從方媛的手背上踩過去。

方媛眼珠都沒轉一下,隻是冷冷的說:“你們會遭報應的!會遭報應的!”

身旁的王長工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這個被當做棋子死去的男人,他至死都沒弄明白自己是怎麽死的。

臨死之前,王長工對方媛說了最後一句話,他說:“認了吧……少點痛苦……”

認?!

憑什麽要認?!

沒有做過就是沒有做過,如果認了,這輩子都會被扣上奸夫**婦的帽子。

方媛搖搖頭,沒有說話。

也不知道在冰冷的地上趴了多久,方媛終於有了一點力氣,她掙紮著爬起來,拖著血淋淋的身體,搖搖晃晃走出大堂。

一陣夜風吹過,方媛狠狠打了個寒顫。

她原本以為,嫁入沈家大院,她就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不說享受什麽,至少不用像難民一樣逃亡,不用飽一頓餓一頓。

但現在看來,事情並沒有朝著她美好的想象發展。

這一切,都跟她的願景截然相反。

如果沒有嫁入沈家,她還在戲樓裏唱戲,雖然隻是個戲子,但好歹憑自己的本事混飯吃,不用受到這樣的欺淩和侮辱。

方媛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所走過的地麵,留下一串觸目驚心的血色腳印。

半夜的沈家大院寂靜無聲,隻有方媛房間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方媛在沐浴,她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將自己裏裏外外洗得幹幹淨淨,然後穿上了一條大紅裙子,那是她和沈老爺子成親的時候,沈老爺子專門為她訂做的婚裙。

換好裙子,方媛站在鏡子前麵,審視了一下自己,然後對著鏡子淒然一笑,從櫃子裏取出一卷紅菱,徑直出了房間。

宅子裏的所有人都在沉睡,沒有人注意到,穿著大紅裙子的方媛爬上了宅子門口的那棵大槐樹,並且把紅菱掛在了樹枝上,紮了個圈套。

方媛低下頭,看了一眼下方的沈家大宅,屋簷下麵的紅燈籠輕輕晃**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得極其冷厲,她說:“你們沈家所有人,都會遭報應的!”

第二天早上,早起掃地的下人發現了方媛僵硬的屍體,嚇得失聲尖叫。

方媛滿含怨氣,吊死在沈家大宅門口的槐樹上,屍體僵硬,就像個木偶隨著晨風晃來晃去,雙眼凸出眼眶,舌頭伸得老長,披頭散發,死狀相當可怕。再加上她穿著那一襲大紅裙,更顯得詭異瘮人。

民間傳說,穿著紅衣而死的人,怨氣最重,最容易變成厲鬼。

方媛自己換上大紅裙子上吊而死,說明她一心想著自己化成厲鬼回來報仇。

方媛的死搞得沈家上下人心惶惶,大太太請了個江湖術士,江湖術士讓他們把方媛的屍骨埋在槐樹下麵。

其實這個江湖術士狗屁不懂,亂指點了一番,騙了大太太不少錢,從此杳無音訊。

大太太本以為按照江湖術士的指點,一切都會平安無事。

誰知道七日以後,方媛的頭七之夜,方媛還是回來了!

大太太對著鏡子卸妝的時候,鏡子裏麵映出方媛的身影,方媛穿著大紅裙子站在大太太背後,低著頭,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擋住了她的臉。

大太太尖叫一聲,砸碎了鏡子,然後發瘋般衝出房間,手裏握著一塊破碎的鏡片,一邊發狂大叫,一邊用碎鏡片割自己的臉,直到血肉模糊,狀如惡鬼,倒在了花園裏。

二太太正在洗臉,一隻血淋淋的手悄無聲息地從水裏伸出來,一下子抓住二太太的頭發,將她的腦袋摁在臉盆裏。臉盆裏的水很快變成了血水,二太太拚命掙紮,幾分鍾後,二太太的身體軟了下去,活活溺死在了臉盆裏麵。

至於三太太,翹著腿,哼著歌,微閉著眼睛在木桶裏泡澡,兩隻手優哉遊哉地撥弄著水裏的玫瑰花瓣。

三太太絲毫不知,此時的房梁上,一隻血色眼睛正充滿仇怨的看著她。

一叢濃密烏黑的長頭發,猶如瀑布一般從房梁上傾瀉下來,悄無聲息,慢慢,慢慢,蓋住了三太太的臉,然後籠罩住了三太太的腦袋。

此時的沈老爺子正在熟睡,晚宴的時候,招待了生意上的一個合作夥伴,喝了不少酒,帶著酒氣,他睡得很沉,所以他絲毫沒有覺察到,一個穿著大紅裙子的身影,爬上了他的床,然後輕輕依偎著他,緊挨著他躺了下來。

那個身影在他耳根邊上,低低吟唱:“蘭閨深寂寞……無計度芳春……料得高吟者……應憐長歎人……”

那一夜,沈家大院老老少少共計三十六口人,全部暴斃而亡。

從此以後,這座宅子成了名副其實的鬼宅,有人半夜從宅子門口路過,都能聽見宅子裏傳出若有若無的唱戲聲。

因為鬧鬼,所以沈家宅子一直空置著。

五六十年代的時候,這裏當過收留所,收留一下流浪漢和孤兒。

再後來到了八十年代,當地政府把宅子回收回去,拿出來拍賣,價格很低廉,但很多人都不敢出手,生怕住進去鬧鬼。

那時候我家唐老爺子是鎮上的養豬大戶,也是個殺豬匠,身上殺氣很重,膽子又肥,根本就不怕什麽邪物,花了些錢,就把這座宅子買了下來。

打那以後,沈家宅子才正式易主,變成了唐家宅子。

聽我爸說,以前我們家人口旺的時候,也住了二三十人,從未碰上過什麽鬼事情。

後來老爺子離世,豬場交給我爸管理,現在都是采用科技化的手段管理豬場,用不了太多人手,我爸就把很多工人都給遣散了。

頭幾年,偌大的宅子裏,就隻剩下我們一家三口人。

我長這麽大,今兒個才頭一次了解到我們唐家老宅的前世今生。

我好奇地問那個叔伯,他從哪裏知道這麽多事情,而且好像親自在現場似的,很多劇情都講得很細。

叔伯扶了扶他的老花鏡,幹笑道:“很多事情都是民間傳說嘛,添油加醋,真真假假,你若是去在意真假,那你就輸了,權當一個故事來聽不就行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