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為孔雀妃懸絲診脈
“也許我可以代你去見見鴉夫人,確認她到底是敵是友?”
在這種時刻,我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解決如同蛛網般錯綜複雜的仇恨關係。
“葉開,不用枉費心機了,鴉夫人那種人,不值得你相救。”
我和孔雀妃之間的對話,到了這裏徹底冷場。作為觀察員,我可以不管不問,無論不丹國發生什麽,都隻袖手旁觀。
“好吧,好吧。”
孔雀妃點頭,嘴角再度浮起殘酷的笑意。
我發現,無論在加德滿都,還是在不丹國,我都無法左右孔雀妃的想法。
很多醫學理論上說,降頭、蠱術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心性,使其變得難以捉摸。
這一次,孔雀妃的一言一行,充分表露了這一點。
“大國手要來,他是龍象家族安插在皇宮裏的釘子。我相信,他會帶來不丹王與鴉夫人的秘密。此前我就跟他商量過,要不動聲色地除去鴉夫人,同時發動霹靂手段,將對方整個家族一網打盡。葉開,戰鬥就要開始了,如果你無意卷入,就大步後退,免得濺一身血,嗬嗬,嗬嗬……”
我唯有苦笑,連連點頭,不再發表自己的個人看法。
所有人用過午餐,坐在餐廳外的長廊下休息。
金小九神情黯淡,渾身乏力,病懨懨的,倚在柱子邊。
司空摘星站在她身邊,一直在講笑話,試圖逗她一笑。但是很明顯,司空摘星失敗了。
我相信,司空摘星那樣做,一定是出自好意,但他的做法卻太幼稚,也太愚蠢了。
一輛黑色凱迪拉克防彈轎車駛入休息區,停在長廊左側。
車門打開,一個留著茂密絡腮胡須的中年人下車,手邊拎著一個黑色提包,沉甸甸的,十分引人注目。
他下車後,徑直走向長廊尾端的孔雀妃。
我看過不丹國醫學大國手羅勒的照片,就是此人,一模一樣。
孔雀妃跟羅勒交談了幾句,兩個人就走向了側麵的貴賓室。
到了貴賓室門口,孔雀妃回頭,向我招招手。
我大步走過去,跟著兩人進了貴賓室。
孔雀妃給我們做介紹,羅勒用力握著我的手:“久仰,久仰,如果沒有葉先生,孔雀妃也不會這麽快就痊愈。白龍王出手,任何疑難雜症都不是問題。不過,恕我冒昧,還是得為王妃懸絲診脈之後,我才能確定,王妃的身體徹底恢複了沒有?”
羅勒的態度非常誠懇,臉上一直堆著微笑,唇邊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他說話的時候,也是采取商量的口吻,首先征得孔雀妃的同意。
“好,現在就檢查,不過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身體很好,不會有任何事。”
孔雀妃相當自負,果然是一位行事果決的巾幗英雄,沒有絲毫畏懼。
懸絲診脈的技術來源於亞洲東方,起源自兩漢,隋唐期間發揚光大,隨著大唐盛世的長安之光,傳遍了全世界。
羅勒從提包裏取出一個醫療包,打開之後,將一白一黑兩條細線分別纏繞在孔雀妃的左右手腕上,然後扯住細線的另一頭,大步向左,走出五米。
兩條線逐漸繃緊,羅勒的懸絲診脈也迅速開始。
孔雀妃臉色淡定,閉上了雙眼。
“很好,很好,降頭的威脅一點都沒了,白龍王果然名不虛傳。現在,王妃應該回到宮中,好好補養。不丹王說——”
羅勒的聲音突然低下去,然後雙手捂住了胸口。
這種變化出乎我的預料,趕緊向前猛跨了一步,用力攙扶羅勒的右臂。
“羅勒醫生,怎麽了?”
“我的心髒受不了,突然間憋悶到極點……孔雀妃,你在抗拒我的診斷?為什麽?你到底要幹什麽?”
羅勒大叫著,滿臉都是痛苦之色,雙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衣領。
隻過了半分鍾,羅勒就徹底倒下去,隻剩下喉嚨裏最後一口氣。
“他怎麽了?
這一次,連孔雀妃都陷入了迷惘。
我沒有再度解釋,而是蹲在羅勒旁邊,做最簡單又最有效的心肺複蘇動作。
我注意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毒腥氣,似乎有某種毒物正在入侵。
很快,我就發現,兩條線本來一黑一白,此刻已經變成了兩條全黑,並且濕漉漉的,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
“前輩,趕緊出去。”
我低聲警告孔雀妃,接著向門外望去。
貴賓室共有兩扇門、八麵窗,玻璃擦得幹幹淨淨,站在這裏,就能觀察到休息區的三分之一空間,視野極其開闊。
我真正擔心的是,羅勒倒下,不是孤立事件,有人想在中途消滅孔雀妃,根本不給她返回皇宮的機會。
“葉開,羅勒中了毒,一定是鴉夫人,一定是鴉夫人……”
孔雀妃的臉上,又浮現出冷酷的表情,眼中沒有一絲生氣,隻透露著決絕的殺機。
我無法確定真正的敵人是誰,此刻隻想全力以赴,保護孔雀妃平安。
總部的大人物在電話中吩咐,要我跟隨孔雀妃返回不丹,完成觀察員任務,如果觀察目標中途死亡,那等於是我執行任務失敗。
外麵靜悄悄的,遠處的綠樹和近處的草坪在白雪重壓之下,勉強透出一抹黃綠色。
視野之內,沒有可疑人物和車輛。
“走吧。”
我低聲吩咐,然後拖著羅勒,出了側麵的雕花木門。
孔雀妃緊跟在後麵,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
我把羅勒放在花圃後麵,暫且可以被灌木叢遮擋,不至於受到狙擊手的威脅。
“葉開,放棄羅勒吧,鴉夫人出手,很少留活口。”
我翻了翻羅勒的眼皮,他的情況的確很嚴重,眼底大量出血,已經瀕臨死亡。
如果羅勒受命毒害孔雀妃,自己又怎麽會突然中毒?
“你還知道什麽?前輩,這時候隱瞞消息,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我相信,問題出在孔雀妃身上。
孔雀妃沉吟了十幾秒鍾,才緩緩地回答:“羅勒一直都是鴉夫人的密友,接到他的電話後,我就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他的懸絲診脈技術雖然已經獨步亞洲,但我相信,他從我的麵色上就能看得出,‘夜叉降頭’已經解決……”
我放棄羅勒,任由他仰麵向天,艱難呼吸。
“葉開,你知道嗎?我中‘夜叉降頭’的當晚,就是在不丹皇家醫院內,接受羅勒檢查身體。那時,他也使用了懸絲診脈。我相信,鴉夫人向我下降頭的時候,他一定起了某種不可告人的作用。自從我生病,羅勒越來越受到國家重用,漸漸有了不丹國第一大國手的稱號和地位。”
這種推理,也有道理。
不丹是雪山小國,國內的頂尖人物不會超過一百名。所以,任何站在國家舞台上的人,幾乎都是透明的,受到多方監督。
如果羅勒曾經針對孔雀妃做過什麽,一定留下把柄,不可磨滅。
“前輩,是你提前動手,反殺了他?”
孔雀妃渾身一顫,接著搖頭:“葉開,你太小看我了,殺這種人,隻會髒了我的手。我猜測,殺人滅口的另有其人,一定是鴉夫人。隻有殺光當年我中降頭的全部知情者,她才會安全。”
我又看了看羅勒,已經奄奄一息,隻剩最後一口氣。
“下一個,不知道輪到誰呢?”
我苦笑著自言自語,孔雀妃把鴉夫人視為死敵,但往往敵人不會輕易動手加害,因為那太容易遭到公眾的懷疑。
“我希望,下一個死的是鴉夫人。那個賤人,害得我好慘,好慘,嗬嗬嗬嗬……”
孔雀妃冷笑,笑聲陰冷,令人不寒而栗。
我感覺到,她身上的“夜叉降頭”雖然解了,可心靈似乎發生了扭曲,開始懷疑任何人,尤其是對大人物、鴉夫人,仇恨到極點。
等到孔雀妃情緒平靜下來,我陪著她上車。
司空摘星笑嘻嘻地走過來,手裏捧著一束野花。
“葉開,這冰天雪地的,找點花真不容易。你說,這些花送給金小九,她會不會開心一些?”
那些都是山野雛菊,隻能當作文藝電影裏的點綴,對於金小九這種江湖領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司空,有采花的時間,多想想金小九需要什麽幫助,有針對性去做,才是一個朋友應盡的義務。”
司空摘星皺著眉搖頭:“我原本以為,女孩子都喜歡花。一路走來,金小九愁眉不展,我已經費盡了心思,要哄著她開心起來,但好像並不奏效。葉開,你比我聰明,好好想想,她到底需要什麽?”
我知道,金小九要的是安全感,可是,隻要到了乾坤混元一氣圖,才有可能徹底解除她體內的降頭。
或者,也有另一種可能,她的生命將會隨著兩大勢力的降頭術之戰,迅速消亡,猶如陽光之下的肥皂泡一般。
“司空,安靜下來,比什麽都好。加德滿都發生了那麽多事,大家都累了。”
司空摘星搖頭:“不,葉開,我總覺得,金小九的生活裏缺乏笑聲——”
就在我的身後,金小九的聲音響起來:“那些花很美,我喜歡。”
我轉過身,金小九臉色蒼白,靠在車尾,渾身上下,疲弱無力。
司空摘星笑起來,三步兩步過去,雙手獻上野花。
“葉開,現在我不想安靜。過去亂雲大人重病,我的生活太安靜了,猶如墳墓地獄。當前,我隻想快樂起來,大笑起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嗬嗬,咳咳咳咳……”
猛然間,金小九劇烈咳嗽起來,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筆直地噴濺在雪地上,如同大白布上繪出了一朵巨大的紅花,異常顯眼,又分外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