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麵館疑雲

我爹不能同行總是讓我覺得心裏沒底。

但是這種忐忑很快就被出門的喜悅給衝淡了。

我上次去縣城還是很小的時候,當時是元宵節,我爹帶我坐了牛車去縣城裏看花燈,具體的細節我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了,就記得滿眼都是金碧輝煌的燈,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所以對於這次能有機會上縣城,還不用被我爹管著,我表麵上風平浪靜一片淡然,實際上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簡單收拾了東西,我和賈山跳上小道士雇的馬車,跟我爹揮手作別,爹的表情也看不出情緒啥來,就是專門從他的出診箱子裏取了一包銀針給我,要我隨身帶著。

“說不定能用得上。”他見我把針鄭重收好,淡淡地說。

小道士法號叫淨明,馬車開動之後他就一直沒有說話,我起初還想要好好和他攀談下,試圖套出一點高老道的情況,可他總是敏銳地避開話題,在屢次三番受挫之後我也幹脆放棄了,想著反正到了縣城一切就都明朗了。

馬車不斷顛簸,又沒人說話,這樣的環境幾乎等於是催眠,我慢慢湧起了睡意,很快就腦袋歪在賈山肩膀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等我再次醒來,眼前就是賈山的大臉。

“到地方了,快醒醒。”賈山朝我擺擺手,見我有反應,趕緊道。

“到哪了?”我剛醒,腦子還有點遲鈍,聞言朝周圍看去。

天已經快黑了。

馬車正沿著一條石板路往前走,周圍都是沿街的店鋪,有些已經打烊了,店裏的夥計正把長木板一塊塊搬出來,把店麵遮擋住。

也有孩子成群跑過,嘻嘻哈哈地,你追我趕,偶爾從路邊拐過一隻狗,抬腿就在石墩子上撒尿。

有穿著洋裙子的姑娘舉著噴壺給陽台上的花澆水,也有穿著短褂的苦力坐在旁邊台階上吸溜吸溜地吃一大碗水煮麵。

竟然已經到縣城了啊。

我這才清醒了點,趴在馬車邊上貪看風景,淨明打了個哈欠,笑眯眯地問:“你們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這小道士全程都不怎麽說話,這會兒倒是主動起來了,我肚子剛好餓得咕咕叫了一通,自然不會拒絕,“有啥好吃的?”

“咱們可以先去吃個麵條,這距離醫館不遠了,咱們在前頭那個路口下車,旁邊就有家麵館,做的炸醬麵特別地道。”他朝前頭指了指,熱情地介紹。

和之前判若兩人。

好家夥,小東西還有兩幅麵孔。

我心裏呸了一聲,旁邊賈山已經捂著肚子開口了:“那就在那吃一口吧,趕了半天路,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這個點兒街上也沒多少人,馬車噠噠噠地,很快就停在了下一個路口,我們仨下了車,淨明付了車錢,帶著我們進了路邊一個掛著“吉祥麵館”的小店。

小店店麵不大,裏頭也就六張桌,老板是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招呼了我們一聲,遞上三份菜單。

“淨明小師父來啦,還是老樣子?”老板笑眯眯地跟淨明打招呼。

“嗨,最近不是那啥嘛,出來找兩個幫手,這不,剛回來。”淨明也笑眯眯地點點頭,“老樣子,素麵一碗,加兩個素雞。”

“我倆要兩碗炸醬麵。”我朝老板比劃了下我和賈山。

老板認真打量了我和賈山一眼,才笑道;“可真是瞧不出來,兩位小師父看著年紀不大,竟然能解決這事兒?”

我和賈山一臉疑惑,互相對視一眼,我想說啥,卻被賈山攔住了。

“嗨,有啥大不了的,都是小事兒。”賈山笑嘻嘻地接過話茬來,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道。

老板麵露驚色,忍不住又仔細打量了我和賈山一眼,不敢置信地道:“嗷呦兩位小師父,這還算是小事兒啊,那敢問一句,啥算大事兒啊?”

賈山從筷籠子裏抽出兩根筷子捏在手上,笑嘻嘻地道:“那當然是吃飯是大事兒了,飯吃得不好,再小的事兒也大了,飯吃得美了,再大的事兒都是小事兒。”

這話說得虛虛實實,跟他那村長爹過年飯桌上講話似地,讓人猜不出端倪。

老板明顯是被唬住了,臉上的笑意都真誠了不少,忙不迭地道:“那你們可是來著了,咱們店的炸醬麵在縣城裏可是一絕,您就瞧好兒吧。”

說完打了個招呼,就往後廚去了。

淨明的眼睛在我和賈山身上掃了幾個來回,末了忍不住嘖嘖兩聲,“想不到你倆還有幾分不同尋常,難怪師伯非要讓你倆過來。”

這話裏就帶了鉤子。

我這段時間也不是白跟我爹學習的,聽了這話也不接茬,隻把桌上免費的茶水倒了兩杯,跟賈山吸溜吸溜地解渴。

桌麵上一時之間陷入了某種古怪的沉默,隻有喝水聲此起彼伏。

半晌,淨明終於清了清嗓子,打破了這沉默,“你倆就不好奇到底發生了啥?”

我這才“意猶未盡”地放下茶杯,挑高了眉毛,裝作不耐煩地道:“我說這位小師兄哈,都到了這地界了,你總該給我們說一句實話吧,這麽試探有意思麽?高老道都信得過我們,你反而遮遮掩掩的,這可有點不夠磊落了吧。”

賈山在一旁也笑嘻嘻地道:“反正都快見到高老道了,你說與不說我們都無所謂,咱們可是不急,但是我瞧著咱們不急有人急哩。”

淨明運了運氣,硬擠出一個笑臉來,“其實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我更樂了,“謔,是麽?可我瞧著你剛剛和這老板的意思,是這裏出了什麽大家都知道的事兒,你們解決不了,所以你來找我們哥倆解決?那你這可就不地道了,不是大事兒你大老遠把我們哥倆弄來,難道隻是高老道想我們了?”

“三位的麵來嘍!”

我倆正擠兌淨明,老板端著三碗麵來了,把麵條一一放在我們麵前,才皺眉道:“兩位小師父這麽說可就是冤枉了淨明小師父了,這事兒說來話長,總之鬧得我們這裏人心惶惶,沒看天剛黑就人人回家了麽,我這是你們來了,不然我也關門歇業了,說起來高道長那麽大本事都沒把這事兒解決了,聽說還受了傷呢,你們想想,多可怕。”

淨明臉一紅,瞄了我和賈山一眼,歎一口氣道:“師伯如今……已經昏迷不醒兩天了。”

我和賈山眼珠子都瞪大了。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