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脫鏡而出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人如同枯葉一般渺小和脆弱。
爹的身子如風中殘葉,被神案破碎成的木頭渣裹挾著摔出去好幾米,劈裏啪啦地撞在了大殿的牆上,撞得牆上的粉末灰土簌簌掉了一地。
神案上的三方玉印和被我壓出裂痕的玉板也沒能幸免於難,玉板直接被這巨大的力量摧毀,碎成了無數片,三方玉印也砸在了地上,嘰裏咕嚕地滿地亂滾,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有沒有摔壞。
我張嘴就要喊我爹,賈山卻一把捂住我的嘴巴,拚命示意我不要出聲,同時手指不斷指著大殿中央的鏡子,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身上頓時騰起一股寒意。
神案破碎之後,巨大鏡子前被清掃一空,鏡子終於沒了阻礙,裏頭的妖物滿意地收回了手臂和那長鞭一樣的黑影,隨後那鏡麵一陣翻湧,從裏頭探出半個身子來。
這身軀狀如人形,頸、肩、胸、腰、背與人無異,頭顱卻是一頭立耳狼犬的樣子,渾身披散黑毛,被不知道掉在哪裏的手電光一晃,油光水滑,宛如一匹黑緞。
它兩隻筋肉虯結的手臂撐在地上,一雙眼好奇地四下打量一圈,尖嘴裏呼哧呼哧地噴吐氣息,在大殿陰冷的環境下凝結成大蓬大蓬的白色水汽。
這竟然是一隻碩大無比的犬妖。
犬妖一鑽出鏡子,眼中頓時狂喜,身上肌肉扭動收縮,雙臂發力,終於把後半截也從鏡子中拽了出來,我這才看清它的全貌,這怪物活似一個巨人,通體有三米高,靠雙腿直立行走,全身筋肉結實,滿是爆發力,如果忽視掉一身黑毛和那狗頭,說它是人也毫不奇怪。
犬妖出來之後,垂眸看著地上散碎的神案,嘴裏桀桀冷笑幾聲,也不多停留,兩條長腿一頓,縱身從大殿正門翻身躥了出去,徹底隱沒進了黑暗之中。
我聽得它起落的聲音漸漸遠去,這才敢咳嗽出聲,賈山在一旁輕輕拍了幾下我的後背幫我順氣,嘴裏也是忍不住歎氣。
“爹,你沒事吧?”我身上劇痛,想要掙紮著起身卻是怎麽也站不起來了,隻好朝著前頭壓低聲音拚命地喊。
“咳咳咳,爹沒事兒。”爹的聲音渺遠地傳來,隨即響起跌跌撞撞的腳步聲,爹的身影慢慢從黑暗之中走出來,隻見他一身灰土,一隻手捂著胸口不住地咳嗽,看上去也沒比我好多少。
賈山把我硬攙起來,一臉後怕地走到我爹身邊,這才驚魂未定地道:“這……這是犬妖?世上竟然真的有這麽嚇人的妖怪?”
爹苦笑一聲道:“難道這幾天走過來,你還覺得世上沒有這些東西麽?”
“那這家夥這麽厲害,在鏡子裏都能把咱們收拾成這樣,現在跑出來了,還讓不讓人活了。”賈山哭喪著臉哀嚎。
爹劇烈地咳嗽幾聲,才平緩了氣息道:“也別急,咱們看了地宮入口的壁畫,這裏頭封印了隕石,除此之外還封印了一頭妖物,估計這犬妖就是當年隨著隕石出現在遼陽府外的妖物,人說毒蛇所在之處,十步之內必有解毒的草藥來克製它,大巫能封印它也一定是有能製住它的寶物,咱們隻要拿到那寶物,必然也能製服犬妖。”
“製服犬妖的寶物?”賈山更悲痛了,“不就是神案上的玉石板和三方玉印麽,現在玉石板碎成渣了都,玉印也摔得不知道啥奶奶樣兒,還咋製服?”
爹白了賈山一眼,無奈地指著大殿中央道;“和那幾樣東西相比,我更相信那東西才是真正能封印住犬妖的寶物。”
我這會兒總算能喘勻氣息了,聞言和賈山一起順著爹手指的方向看去。
隻見大殿正中,那頂天立地的巨大鏡麵,此刻竟然微微泛起了一層若有似無的熒光,這熒光無形無質,卻在黑夜中明滅不息,像是原本死氣沉沉的鏡子突然活過來了似地,把大殿中的黑暗緩緩驅離。
鏡子前頭幾步範圍之內已經能看得清人了,如同在黑暗之中豁然洞開了一扇門,門的那一頭隱隱透光一般。
我和賈山滿麵驚駭,幾乎以為鏡子裏又要鑽出什麽巨大妖物來了。
爹看出了我們倆的驚懼,忙安撫道:“你倆也別怕,那犬妖那麽巨大,這鏡子都快被它塞滿了,哪裏還能容得下別的東西,我估計是因為犬妖逃了出去,所以這鏡子才發光示警,隻要重新把犬妖弄回去,自然又能恢複如初了。”
“爹你說得輕鬆,犬妖被這鏡子關了不知道多少年,你沒看到剛才它出來的意願有多激烈,這好不容易跑出來,難道還能乖乖回去?我記得上次給王誌強家的馬打針,那馬駒子出了圈是撒了歡兒地跑,三四個人玩兒命地追也沒追上,後來還是餓急眼了要找母馬吃奶這才自己回來了,馬駒子都這樣,更何況被囚禁這麽久的犬妖了,這一放風兒還不得能跑多遠跑多遠?”
我一口氣說這麽多話,胸口的傷勢都隱隱有些牽動,強忍著才沒有咳嗽。
爹卻搖頭道:“你這小子,平時讓你多觀察你總也不肯聽。你沒看到咱們這一路走來,那地下的甬道和四周的石牆都有什麽不一樣?那甬道咱們爬都費勁,石牆也全都用糯米混合朱砂等物澆築石墩壘成,別說人挖,這個地宮怕是炸藥都炸不開,這犬妖就算長得高大,氣力也驚人,但是想要離開可沒有那麽容易。這裏根本就是為了防它而建,又怎麽會讓它輕易脫身呢。”
爹這一番話讓我和賈山眼睛一亮,可旋即賈山想到了什麽,表情又垮了下去,“它出不去不要緊,可咱們也在地宮裏啊,咱們也休想出去了啊!”
我一拍腦門,心道我怎麽就沒想到這茬兒呢,可剛要開口說話,大殿之外忽地響起一聲暴怒的吼叫,旋即殿外狂風四起,旋風夾雜著豆大的雨點狂轟濫炸,撞得大殿門窗劈裏啪啦作響,仿佛能把飛簷鬥拱全都撕碎。
我們三人驚疑不定地對視一眼,爹一拍大腿:
“咱們怎麽把外頭的白蟒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