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大殿

藥確實是猛藥。

石室裏的蚰蜒死了一地,腸穿肚爛百足抽搐,場麵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爹親自到甬道口檢查了一番,見再無漏網之魚,這才招手示意我們繼續前進。

順著甬道口爬進去前,我最後看了一眼這滿地的蚰蜒屍體,見大多數都在藥水腐蝕下化為了一灘膿水,心裏不由得猛地冒出一個念頭來:

這地宮裏到處是古怪動物,連蚰蜒蜘蛛都長得這麽大,和外頭的生物大相徑庭,真的隻是一座用來封印隕石和怪物的地宮麽?

會不會其實這裏還隱藏了別的秘密?

這念頭隻是一閃,我還沒有想出什麽端倪,爹的聲音就從前頭傳了過來:“這地宮不密封,蛇蟲鼠蟻定然不少,你們兩個的袋子裏我也都放了這種藥水,關鍵時候記得拿出來用。”

我和賈山應了一聲,爹又繼續道:“這群蚰蜒怕是被咱們給弄絕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引出什麽別的來,咱們還是都小心為好。”

“爹,地宮存在了這麽多年,這得孵化出多少小蚰蜒啊,這麽多小蚰蜒長大了再生小蚰蜒,子生孫孫生子,咋可能被咱們這一下就弄絕了?”我忍不住發笑。

可隨即我想到一件事,頓時就笑不出來了。

如果地宮在這裏存在了六七百年,又一直有這麽些蚰蜒,那繁衍出來的又豈止是這麽一點點?

如果剛剛的大蚰蜒是聽到了動靜以為是有鼠群進洞,那其他的大蚰蜒呢?

“胡說啥呢你。”爹嗬斥了一聲,語調都帶了幾絲寒意,“還是祈禱這裏隻有這麽一群蚰蜒的好,不過你說得也對,這裏是地下,蟲子啥的多著呢,怎麽可能被咱們這一下就弄絕了。”

我胡亂點點頭,想到爹也看不到,又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但心裏存了這個想頭,在腦子裏忽閃忽閃地,再也按不下去了。

爹也沉默了下來,隻顧帶路。

我們就這麽往前爬了差不多一二百米,前頭就又看見了一個洞口,爹伸頭探進去張望了一圈,手腳並用地爬了出去,站在外頭走了一圈,才回身示意我們兩個跟上。

“這裏應該是地宮裏的中殿。”他高高舉著手裏的蠟燭環顧四周,大概判斷道。

那截蠟燭燒得隻剩下個尾巴,爹說完這話便一口氣把它吹滅,從兜裏掏出手電來代替蠟燭照明。

“爹你剛才咋不把手電拿出來。”我好奇地問。

“點蠟燭能驅散這裏頭的髒東西,免得被髒東西跟上,出什麽意外。”爹一本正經地解釋完,又清清嗓子笑道:“其實是為了試試地宮裏的氧氣是不是充足,要是蠟燭沒走幾步就熄滅了,那就是氧氣不夠,咱們就不能往裏走了。”

我哦了一聲,餘光剛好瞥見手電的光圈,頓時“咦”了一聲。

爹這會兒跟我說話,手電隨意拿著,光圈剛好罩在一旁的建築上,露出清晰的一角。

手電筒的光可比蠟燭的明亮好幾十倍,這一眼我瞧得分明,那光圈籠罩之下,分明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建築,矗立在這個漆黑的空間裏。

爹順著我的目光調整了下手電的角度,將這個建築整個照了一遍,不禁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個空間極大,大到手電筒的光線從建築邊緣掠過的時候,會被無盡的黑暗吞噬掉,根本看不到邊緣。

在這個空間的正中間,是一座極為古典的高大殿閣,三重飛簷,朱門綺戶,坐落在足有三層的漢白玉基座上,基座雕刻著無數繁複的花紋,我能認得出的就有蓮花和祥雲,還有我認不出的鳥獸魚蟲,被手電光芒一照,光影交錯,一個個搖曳生姿,好像活過來了似地。

賈山瞠目結舌地仰頭打量了一遍這座大殿,嘴裏嘖嘖稱奇:“人家都說古代朱門酒肉臭,我還尋思那得是什麽樣,是能吃上豬頭肉喝上汽水啥的不,現在算是見識了,人家墳裏都能蓋上這大房子,竟比地主家還闊氣。”

“忠王好歹是也遼陽府的王爺,整個遼東都是他的封地,據說當時的皇帝對忠王十分寵信,一應賞賜流水一樣常年往忠王府裏送,自然不是地主能比的,別說地主比不上,地宮這樣的形製,怕是連皇帝都比不上。”爹語氣裏說不出是羨慕還是驚歎。

“皇帝比不上一個王爺?這咋可能,叔你淨逗我。”賈山擺擺手,啼笑皆非地道。

爹卻正色道:“你叔啥時候騙過你,你想啊,那皇帝家的墳咱雖然沒見過,但是喪葬規製都是大差不差的,一般都是墳塋封土,裏頭是地宮,地宮裏是棺槨,棺槨裏是棺材,棺材裏是屍體,皇帝家這幾樣也無非是做得講究點兒。這大殿啊啥的,全都得是地上的建築,用來彰顯墓主人的地位。可你瞧瞧這裏,誰會想到在地宮裏建大殿啊,可人家忠王就做到了。”

“說不定這大殿裏就裝了那什麽隕石,為了顯得隕石神仙放屁不同凡響,這才蓋了一座大房子裝它。”我實在看不出這玩意有啥特別的,但是不妨礙我發散思維地瞎猜啊。

爹伸手給了我一個暴栗,嘴上罵道:“小兔崽子你可少給我胡說八道。你知不知道蓋這麽一個大房子在幾百年前得費多少人工,別的不說,就是挖開這麽大一個洞坑,沒有千八百人挖個十年八載的都下不來。”

我被這個數字震驚了,但是猛地想到一件事,頓時一擊掌興奮地道;“爹,萬一這麽大的一個洞坑,實際上根本不需要挖那麽久呢?”

“啥意思?”爹已經踱步到了大殿基座旁邊,伸手小心地撫摸著漢白玉,聞言疑惑地回頭看我。

就這麽一下,我心跳都停跳了一拍。

爹摸著的漢白玉基座之上,那些雪白的漢白玉欄杆之間,原本用浮雕的技法雕刻了無數祥雲花草,鳥獸蟲魚,形成了極為精美壯闊的連綿畫卷。

可就在爹湊近的瞬間,在爹正上方的一截“漢白玉欄杆”,竟然猛地睜開了一隻有人腦袋那麽大的眼睛,瞳仁如同萬花筒一般猛地一縮,一下盯住了爹的頭頂。

“叔,你別動!”

賈山狠狠吞下一口唾沫,壓著嗓子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