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蹊蹺

天黑下來的時候,我們三個收拾好東西,熄了燈,離開了我家。

外頭極靜,可能是李奶奶家的事兒讓街坊們受驚不小,又或者是忙活了一天真的累了,周圍的幾條街道全都安安靜靜,連個狗叫都沒有。

我跟在爹身後,不知道為啥突然想起了李奶奶。

爹說她的屍體出了變故,應該是高老道提到的屍變,她大概還是在屍瘢厄的影響下成了活屍。

可就我的觀察來看,李奶奶的活屍竟然沒有引發什麽大麵積的騷亂,唯一嚴重的可能也隻有我們這條街被暫時封鎖管製了,僅此而已。

對李奶奶,我爹總是諱莫如深,如今她人已經死了,我爹就更不願意多說什麽了。

“你們三個,大晚上的上哪去啊?不知道這裏戒嚴了,不能亂走麽?”

我正胡思亂想,突然手電光一晃,街口拐過來兩個大蓋帽,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手電的光刺得我眼睛有一瞬間的失明,耳邊已經傳來了爹的聲音;“同誌,我是個獸醫,張家屯有人家裏的驢病了,我每天都要去給打針,能不能行個方便?”

“打針需要三個人?”為首的大蓋帽眉頭緊皺著,上下打量著我們。

“這是我兒子,那個是我家的學徒,嗨,都是混口飯吃,白天的事兒我也知道,放心,我們絕對不給上頭添亂,去了就回來。”爹從兜裏掏出兩支旱煙,笑眯眯地遞給兩個大蓋帽。

“哦,我想起來了,白天你還在出事兒那家幫忙來著,我見過你。”後頭的大蓋帽認出了爹,語氣輕鬆了不少,“雖然說那個怪物已經燒了,但是上頭要封幾天我們也沒辦法,你這特殊情況,這次就算了,既然那家驢病著,那你們還是等驢好了再回來的好,不然每天出去進來的,我們也不好辦。”

爹趕緊一疊聲地答應了,兩個大蓋帽這才點點頭,放行了。

一直走出去好遠,我才敢大口喘氣,感覺剛剛緊張得肌肉都發酸了。

賈山就比我強多了,見我這個德行,還在一旁哈哈地笑話我。

我不滿地橫了他一眼,鼓著腮幫子問爹,“到底是咋回事啊爹,白天李奶奶屍變的時候你也幫忙了?”

“你李奶奶的活屍從靈堂上爬起來,逮住人就想咬,我要不幫忙,咱們家附近的街坊得死一半兒。”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又嘬了下牙花子,“可惜還是沒能保住你李奶奶的屍體,不然怎麽也要停靈三天才下葬,現在怕是想下葬都難了。”

“明明高老道都給李奶奶紮了針,說是把屍瘢厄解決了,怎麽李奶奶還會變成活屍?高老道難道是在騙咱們?”賈山狐疑地問。

爹搖搖頭,“還真是得謝謝高老道的這幾針,不然我倉促之間想製住活屍恐怕也沒有那麽容易,你們李奶奶身上的屍瘢厄因為一些特殊的緣故,還不等徹底死透就被徹底激發了,所以才會變成半死不活的狀態,隻有嗜血的本性,沒有意識,還算好對付。”

爹唏噓了幾句,便不再提這茬了,任憑我和賈山百般追問,也不肯說出當時的細節,我們也隻好作罷,沉默了下來。

無邊無盡的黑夜裏,我們三個打著手電筒,朝著山東墳走去,隻有穿過曠野的風聲響應在側。

可是腦子裏的很多念頭,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停下來。

比如賈山問我爹的那句“叔,你是不是其實已經自己找到古卷的線索了”。

爹並沒有回答,隻是起身讓我倆睡一覺養足精神,他卻出去準備晚上要用的東西了。

我從小跟著他走村串鄉,也並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因此心裏知道,有的時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爹找到了古卷的線索。

他自己說過他自從來到山東墳之後從未離開,隻在這十裏八鄉打轉,那麽這線索的答案多半也並不遙遠。

我心裏已經隱隱有了結果,隻是這麽多的事情都指向同一個目標的時候,人往往不願意相信如此多的巧合,寧願認為是自己想得太多。

我現在就對自己的判斷主觀上不肯相信,但是這樣的念頭又一直在腦海中盤旋,促使我打算做點別的轉移下注意力。

賈山走在我旁邊,也一直垂著頭不說話,夜色中也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我瞟了一眼前頭的我爹,用手肘懟了賈山一下,輕聲道;“你怎麽不說話?”

賈山看我一眼,“咱們帶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真的有用?”

我摸摸鼻子,訕笑了兩聲。

爹出門之前丟給我們兩個大布包,當時我和賈山翻看了下,發現裏頭除了繩索,手電筒,蠟燭和火柴這些肯定用得上的東西之外,還有很多萬萬沒想到的小物件。

比如小刀,一個碗,風箏線,鐵塊,一小袋小米,釘子,木頭,一尺長的竹竿,白酒,黃紙……

我甚至還看到了一盒印泥一樣的東西,和一瓶墨汁加一把毛筆,還有一些裝著各種顏色**的瓶瓶罐罐。

講真,說我們三個是拎著三個布袋子去賣破爛我都信,但是說帶著這些東西是去墓地裏對付鬼子蝠,我是打死都不信。

所以賈山這麽一問,我也答不上來了。

爹在前頭聽見我倆的對話,回頭掃了一眼,笑道;“既然帶著,就必然是能派上用場的,有備無患,不然用的時候沒有,可是要賠上小命的。”

我這麽一想也對,萬一那墓裏的古屍突然活過來跟我們要紙墨筆硯想寫個文章啥的,我們總得能拿出來啊,不然古屍一怒之下對我們痛下殺手怎麽辦。

我這麽天馬行空地想著,爹卻猛地站住了身子,指著前頭對我倆道:“別發愣了,到地方了。”

我抬頭望去,隻見夜色之中,一片曠野上赫然矗立著一座孤零零的荒墳,這墳頭的年份不輕,連上頭的封土都被風霜侵蝕,成了一個不到半人高的小土堆。

我疑惑地看向爹,張了張嘴。

“我們……不是去山東墳?”

賈山驚訝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