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秸稈奇門陣

夜色之中,爹站在巨大無比的鬼王之下,仰麵望向正大快朵頤的鬼王。

散發著刺鼻腥味的血液從它指間淋淋瀝瀝地灑下來,像是一場小型的血雨。

爹卻巍然不動。

他兩隻手上各抓著一根長秸稈,正用線將它們捆在一起。

他用的線,是高老道的紅線,這些紅線用朱砂浸泡過,呈現出一種鮮豔的色澤,在村中通明的燈火照耀下,閃出熠熠的光澤。

秸稈被他一根一根連接捆綁,最終做成數個怪模怪樣的架子,被爹一一安插在這片空地上,看上去像是在布置什麽似地。

高老道口中嘖嘖稱奇:“我就說你爹絕不是個簡單的獸醫,就這一手,一般人可不會。”

“這一手?我爹到底在做啥啊?”我被他說得一頭霧水。

高老道恨鐵不成鋼地橫了我一眼,“你對你爹真是啥也不知道啊,他是在布陣,布一個奇門陣法,可惜老道我對奇門陣法涉獵不深,也瞧不出這陣法的名堂,隻能看出你爹站著的地方是整個陣法的生門,而對著鬼王的就是入陣的活口,一旦入陣,活門即刻關閉,就變成了死門,鬼王就再也無法出去了。”

我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撓頭,“你說得這麽邪乎,是不是真的啊?就算我爹有辦法讓鬼王乖乖進陣,可這些都隻是秸稈啊,一掰就斷,鬼王一腳就能把這啥陣給踩扁,咋可能擋得住鬼王?”

高老道翻了個白眼,嗤笑道:“傻小子,好好看好好學,一會兒你就知道行不行了。”

此刻爹已經把整個陣法布置完成了,這片空地上用秸稈搭成了一片迷宮,高度也就到他的腰部,可麵積卻幾乎占滿了空地,而且所有的秸稈都被紅線纏得結結實實,讓這片迷宮泛著詭異的紅光。

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旋即從懷裏拿出一個什麽東西,輕輕丟到了剛剛高老道所說的活口上。

我瞳孔不禁猛地一縮。

那是一截人的斷臂,應該是剛剛從村裏隨便撿的,斷臂上髒兮兮的,沾滿了血水和泥土。

可讓我驚訝的並不是斷臂本身,而是這一截斷臂的皮膚上竟然被密密麻麻地畫滿了古怪的紅色符文,即便隔得這麽遠,也依然猩紅刺目。

這斷臂一出,遠處原本吞咽著屍骸的鬼王頓時停住了,它碩大的眼球咕嘰一轉,死死盯住了地上的斷臂,旋即丟開手上的屍骸,兩手撐地爬起身,粗壯如巨木的雙腿一腳踩在地上,地皮都為之一震,支撐著它搖搖擺擺地走到了奇門陣法的活口前頭。

眼看它站在活口前蹲下身仔細端詳,我幾乎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

按照我的認知,就算這鬼王不能拆了這奇門陣,可也不會傻到就這麽進去送死,可偏偏事與願違,我這心跳如鼓的功夫,鬼王俯下身子,伸出一隻手去抓活門裏的斷臂,就在它的手指剛剛觸碰到斷臂的瞬間,它的身子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住似地,整個身軀猛地朝前踉蹌著摔了下去。

我險些叫出了聲,還是身後的賈山眼疾手快,一巴掌糊在我嘴上,把我這一聲驚叫堵在了喉嚨裏。

我害怕的場麵——譬如鬼王龐大的身軀壓垮整個奇門陣——並沒有真的出現。

鬼王的身軀在摔下去的瞬間,竟然開始不斷縮小,等到它整個身軀撲落塵埃之中的時候,竟然已經縮小到了正常人類的身高,甚至比爹還稍微矮了那麽一點點。

它掙紮著爬起來,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滿麵錯愕地愣了一會兒,還是趕緊去撿地上的斷臂。

可是爹已經不給它機會了。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麽,隻是從背後看見他手臂以奇怪的姿勢扭動了幾下,旋即整個奇門陣中所有秸稈上的紅線都豁然亮了起來。

是那種幽暗得像是螢光一樣的紅色,仿佛瞬間擁有了生命,明滅起伏,像是在呼吸似地。

鬼王眼中終於閃過一絲恐慌,但是旋即泯滅在眼底,它爆喝一聲,順著秸稈拚成的路徑,瘋狂地朝前奔跑,像是要找到出口。

我不禁愕然,看這模樣,鬼王竟是看不見爹的?

高老道像是看出了我的困惑,在一旁笑道:“奇門生殺陣法鬼神莫測,在咱們眼裏隻是些秸稈,可陣成之時,陣中卻如高山大河,無法逾越,隻能任由布陣者擺布。那鬼王雖然得了一身血肉,能腳踏陰陽兩界,非人非鬼,可這種奇門陣法正是它的克星,能夠大大削弱它的力量。”

不等他說完,我注意力已經被場中吸引,隻見那鬼王在秸稈陣中左突右支,卻始終無法脫身,漸漸焦躁起來,它猛地一頓足,將腳下泥土踩出一個深坑,仰天長嘯三聲,身子左右一擺,迎風就長。

轉眼之間已經長到了兩米多高。

我生怕鬼王仗著身形高大,用蠻力強行破壞陣法,忙張口提醒:“爹,快點打死它,它要長回去了!”

也不知道爹有沒有聽到我說話,但是就在我話出口的瞬間,他手上拿著的一根秸稈忽地朝著正對著的秸稈架子狠狠搗了上去。

整個陣法上原本明滅起伏的紅光,在我爹一下擊中陣法的瞬間,頓時暴漲了無數倍,將整塊空地照得一片血紅,紅光像是有極高的溫度似地,一經騰起,鬼王的慘叫霎時響徹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