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暗河

蜘蛛是十分敏感的動物,能夠提前感知到危險的降臨並且提前逃走來保護自己。

蛛母明顯也深諳此道。

因為就在轟隆隆的聲音開始的瞬間,蛛母便明顯不安了起來,它瘋狂地朝四周的洞壁撞去,試圖逃出這個對它來說算是狹窄的洞穴。

就像是在躲避某種即將來臨的危險。

我猜測它應該是在體型還小的時候通過某個通道來到這個洞窟,並且在這裏安營紮寨,後來體型慢慢長大,最終這個洞窟成為了它的“殼”,它也就再不能離開了。

以上雖然是我的猜測,但是也並不是沒有依據,畢竟這家夥在洞窟裏胡亂撞了一圈,除了把洞窟四壁和頂上的碎石撞落,其他再無建樹。

我正全神貫注地傾聽那個越來越近的隆隆聲,身旁忽地響起高老道的聲音來,“嘿嘿,臭小子,咱們還真是幸運,就是不知道這蛛母能不能逃過此劫了。”

我一怔,扭頭就看見剛爬上蛛母後背的高老道,他整個人灰頭土臉,活似剛從土堆裏爬出來一樣,要不是我確定這裏就我們兩個活人,我差點都沒認出他來。

也幸好蛛母現在驚慌失措,沒工夫關注我倆,這才能被高老道鑽了空子爬到身上。

“你到底做了什麽?”我身子被蛛母劇烈地顛簸著,說出來的話都帶了顫音。

高老道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卻先說起了別的,“一會兒你可千萬記得一切要聽我指揮,讓你幹嘛你就幹嘛,半點猶豫都不要有,否則差之毫厘謬以千裏,你可再也出不去了。”

我一聽,居然這麽嚴重,趕緊鄭重點點頭。

這麽三兩句話的功夫,遠處的轟鳴聲已經響如悶雷,近在耳邊,蛛母瘋了似地朝聲音傳來的反方向猛衝,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撞擊洞窟的石壁。

我和高老道再也顧不得說話,光是抓住蛛母的長毛避免被甩下去,以及躲避頭頂不斷下落的碎石,就已經讓我倆分心不得了。

幸好這樣的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身後轟隆隆的聲音便如天劫降臨一般驟然而至,耳邊隻聽一聲巨響,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身後幾十米處炸開,旋即巨大的水聲和水腥氣瞬間襲來,眨眼之間就將我們包裹在了其中。

與此同時,蛛母最後一次撞向麵前的洞壁,洞壁在巨大蜘蛛的拚死撞擊下再也無法承受,轟然碎裂,蛛母去勢不減,帶著我和高老道,一頭撞出了洞窟。

我隻覺得整個身子騰空而起,像旗幟似地高高被揚起在空中,旋即巨大的墜落感襲來,身體不受控製地被蛛母拽著,向下不住地隕落。

同時,身後洶湧的水流宛如天河開了口子,轟然泄下,在空中形成一道白練一般的瀑布,很快就將蛛母卷進了水裏。

蛛母八條長腿立刻蜷縮起來,把毛茸茸的身體團成一團,身體縫隙之間蘊藏的無數氣泡讓它哪怕身在水中也能保持一段時間的呼吸,並不會被馬上淹死。

我和高老道托蛛母的福,藏在它巨大身軀的毛發縫隙之中,身體雖然被冰冷的地下水瞬間浸透,但是臉埋進毛發根部的氣泡中,也暫時不怕窒息而死。

蛛母的身體像是一個巨大的氣囊,在激烈的水流中不斷旋轉沉浮,不知道這麽漂了多久,水流才終於平緩了些,這讓蛛母的身體得以浮上水麵,不用整個泡在水裏了。

我和高老道如蒙大赦,趕緊仰頭到水麵上大口大口地換氣。

趁此機會,我朝四周看了一圈,想要看清周圍的環境,可惜周遭一片漆黑,隻能隱約看見連綿起伏的水麵,和水麵兩邊黑漆漆的邊沿,像是有岸,卻又看不太清楚。

我正極力分辨,高老道卻拍了拍我,示意我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先別瞅了,趁著蛛母遇水不敢亂動,咱倆趕緊離開它遊到岸邊去,這水通著地下暗河,咱們不能跟著水流漂了,再漂下去說不定就進了暗河裏,那等出來可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還好我從小是個皮實小子,經常背著老爹跟街坊家的小夥伴們去河套鳧水,所以水性還不錯,當下立刻點頭,見高老道鬆開蛛母的長毛緩緩遊開,我也趕緊手腳並用跟了上去。

這水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冰涼刺骨,水裏夾雜著數不清的泥沙雜質,偶爾還有些破碎的木頭從水麵漂過,像是一頭頭漆黑的巨獸在水裏緩慢遊移。

寂靜又喧囂。

蛛母巨大的身軀在視線中漸漸遠去,最終化為一個烏黑的點,消失在水麵的盡頭。

我一邊手腳並用地往前遊,一邊回頭看著它消失,心裏不知為何突然騰起一股荒涼,好像在哀泯蛛母的下場——一旦身上的長毛被徹底浸濕,重量會將蛛母徹底壓進水裏,沒有了空氣,蛛母最終也難逃一死。

這條河道的兩側,是修理得十分平整的河岸,寬度大約隻有兩三米,像是石頭鋪成的某種巨大的台階。

隻是這河岸連接的,是沿著河道延伸的,沒有盡頭的岩洞洞壁。

我雙手撐著河岸拚命爬出水,躺在石頭地麵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體力的巨大透支,讓我覺得自己現在就能直接睡著,睡得昏天暗地不知天地為何物。

可是高老道一邊擰他身上那件破道袍裏的水,一邊踢了我一腳,嘴上急道:“這裏又潮又冷,千萬別睡,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一個激靈趕緊爬起來,這才感覺到周遭的寒氣,這裏的溫度似乎比剛才的墓室還低,地麵的石板上摸起來都是一層冰涼刺骨的水汽,仿佛再冷那麽一點就能結成冰似地。

“咱們這是在哪啊?”我環顧四周,迷茫地問。

高老道抖了抖道袍,苦笑道:

“我如果沒有猜錯,這就是那條四腳蛇藏身的地下暗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