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又是他

男人被問得一愣。

高老道也不著急,慢條斯理地彈衣襟上的灰,像是那灰永遠也彈不完似地。

趙神醫則坐到一邊,隻目光炯炯地看著男人,一副坐等答案的模樣。

兩個老頭兒穩如泰山,倒是讓那男人有點沉不住氣了,但是他似乎反應比正常人慢不少,愣怔半晌才急道:“我那可不是什麽假藥啊,是補身子的神藥,尋常千金都難得啊。”

“神藥?”高老道嗤之以鼻,“怎麽個神法兒啊?”

男人不解地道;“咱們的藥入水煮,煮不化,藥渣還是藥渣,這藥入水煮,所有藥材都會化為瓊漿,吃下去甘美無比,身心舒泰,氣力也漲上幾分,這還不是神藥?我之前得了重病,恰好遇到一位神仙,見我可憐,這才給了我這種神藥治病,一吃就好了,不然哪能活到現在?”

我心道你已經是個死人了,要不是身體裏的蝕骨蟲維持你的生機,現在說不定都爛得你親媳婦都認不出你了,哪還會鬧騰著把靈樞館都給封了。

高老道卻是挑眉詫異道:“神仙?什麽模樣的神仙?怎麽遇到的神仙?”

男人一聽問這個,臉上甚至都興奮得發光,一臉虔誠地道;“這事兒說來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我那時候身患絕症,大夫說時日無多,那天就想著出去走走,也最後看看這世上的風光,可走到城外十裏橋,就看到一座廟。”

廟?

我心中一動,下意識地朝高老道看了一眼。

男人繼續道:“說來也怪,我在這城裏住了二三十年,從來不知道這地界竟然還有廟,反正剛好走得累了,我就進了廟想歇歇,沒想到剛坐下,一抬頭,眼前就站著神仙了。”

高老道和趙神醫的眉頭都擰成一團,隻是都抿著嘴角沒有出言打斷。

“書上都說神仙點化人喜歡變幻模樣,有時候是美女,有時候是乞丐,我那天碰到的,就是化成叫花子模樣的神仙,這神仙一見了我,就斷言我活不過三日,還說有法子治我,並且給了我一包藥,讓我回去試試。”

“我也是半信半疑,但是神仙也沒跟我要錢,我又是活不久的人,死馬當活馬醫唄,所以回家我就把藥煎了,這一喝,果然精神爽快,身子輕鬆,我當然高興了,於是就又去那廟裏找神仙,給那廟捐了一塊匾,才跟他換了幾包妖,就這麽吃到現在。”

男人說到這,臉上露出回味無窮的神色來,還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角。

原來月老廟的匾是你捐的!

我心裏恍然,但是又覺得荒謬,那老叫花子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個凡人,根本不像是能拿到這些妖藥的樣子,那麽這藥又是哪裏來的?

再者說,光有折籮散也是沒用,這藥是用來喂蟲子的,對人沒什麽用處,就算他能拿到折籮散,那麽他身體裏的蝕骨蟲又是哪裏來的呢?

難道又是九尾貓幫忙?

這念頭在心裏晃了一圈,也是想不出個所以然,隻能先放下。

高老道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他沉吟片刻,皺眉問道:“除了這藥材,那叫花子還給了你別的什麽東西麽?”

“別的?”男人表情慢上半拍,話出口才露出疑惑來,“別的也沒什麽了啊,神仙的東西哪裏那麽容易得呢,啊對了,非要說起來的話,第一天我在廟裏歇腳的時候他倒是給過我一碗水喝。”

“水?什麽水?”高老道和趙神醫對視一眼,頓時警覺道。

男人比劃了兩下,“水啊,一碗水,應該是從井裏打上來的,那個廟裏有一口井,大概就在正殿的後頭,上頭還蓋了一個小石屋,也就腦袋那麽大,護住井口,那水真的好甜啊,我家境也算殷實,走南闖北我也算是喝過不少地方的水,可是我敢說,連北平玉泉山的山泉水都沒有這個好喝,那還是當年曾被皇上封為天下第一泉的水呢,也不過如此。”

“既然你喝了藥感覺身體安泰,又為啥要來我靈樞館看病?”趙神醫不解地問。

許是身體裏已經被妖蟲寄生的緣故,男人幾乎有問必答,此時搖頭道:“我家裏的藥快喝完了,前天又去廟裏取藥,可神仙卻說藥沒有了,要去靈樞館才能找到,所以我就來了。想想神仙也真是神奇,我怕家裏媳婦覺得我信奉神仙是在搞怪力亂神,所以平時都跟她說藥是靈樞館開的,這次神仙卻也讓我來靈樞館,這不是神機妙算是啥?而且你看,你們果然有藥,神仙果然誠不欺我。”

說罷搖頭晃腦地下了床,張開雙臂反複打量自己。

高老道卻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朝趙神醫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便對男人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要是沒啥事了,可趕緊起來回家去吧,你再不走,你媳婦都要把這醫館給拆了。”

男人一愣,反應半拍才麵上露出一絲尷尬,朝我們三個抱拳道:“我媳婦脾氣不好,肯定給你們惹了不少麻煩,我這就回去說她。”

說完從懷裏掏出一把錢,數也不數就放在一旁的桌角上,又朝趙神醫抱一抱拳,這才轉身走了。

趙神醫像是失神似地看著男人的背影出了院子,也不知道他在外頭說了什麽,果然門口的人就全都撤走了。

多日來的陰雲一朝散盡,趙神醫幾乎欣喜若狂,隻是強忍著情緒,半晌才長長吐一口氣,搖頭苦笑道:“這男人隻能靠折籮散維持,一旦沒了折籮散,他還會找上門來,這可怎麽好?”

“你還真打算繼續開著這靈樞館啊,反正散都散了,不如徹底些,把這賣了,到郊外買處小院子,好好教導徒弟,不比這強?”高老道才不理趙神醫的傷春悲秋,隻皺眉對我道:“小包,看來那月老廟的後院大有文章,老叫花子也絕沒有咱們想的那麽簡單。”

我點一點頭,擔憂地道;“難道說那口井裏的水有問題?水裏有蝕骨蟲?”

高老道一麵收拾東西一麵搖頭道:“不好說,這事兒蹊蹺,咱們還是盡快趕過去看看的好。”

我心頭一凜,才想到:

對啊!賈山和胖丫如今可就在月老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