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怪人怪病
那人來的時候天剛亮,淨明一大早開了靈樞館的門,就看見這人站在了門口。
一身黑色布衣,明明是晴天卻戴著一頂鬥笠,露出鬥笠下滿是青色胡茬的半張臉。
臉色蠟黃,這麽涼爽的天氣,也流著黃豆大的汗,順著臉頰曲曲折折地往下淌。
是個看起來瘦得皮包骨一樣的男人。
他微微抬起一點頭,露出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眼尾細長,滿是陰霾。
“趙神醫在麽,我要看病。”
他艱澀沙啞地開口,聲音粗糲得像是用砂紙打磨一塊紅磚,入耳難聽得讓淨明不由自主地皺了一下眉頭。
但是開門做生意,哪有拒絕的道理,更何況靈樞館還是救死扶傷的醫館,淨明把人小心地讓進醫館來,帶進了候診室,讓他坐下稍等,又給他端了一杯熱水。
男人倒是也安靜,隻摘了鬥笠,捧著水杯在角落裏坐著。
淨明師從趙神醫,自然也學得一手醫術,隻不過他年紀小,又貪玩躲懶,所以學藝不精,到現在趙神醫也不讓他給人診脈看病,偶爾手癢,也隻能靠接待病人這會兒功夫練練望聞問切啥的。
這會兒他就趁著自己師兄沒出來的功夫,在旁邊假裝收拾屋子,實則暗搓搓地觀望這個奇怪的男人。
麵色蠟黃就算了,這男人的身體呈現出的是不正常的消瘦,好像這具身體沒有一絲多餘的脂肪,肌肉也非常羸弱,如果說是肝病或者脾胃疾病,那麽定然是飲食失常,倒也還算簡單,可這兩種病並不會讓眼睛充血……
他一麵在心裏把男人的症狀和平時背誦的各種病例對號入座,一麵在心裏暗暗吃驚:照著這男人的病症,身上怕不是得同時存在七八種極難治愈的病,用“病入膏肓”來形容都絕不過分。
這還看什麽病呢,直接看棺材比較靠譜吧?
淨明心裏畫出一個大大的問號,眼睛忍不住地在男人身上亂瞟,男人垂著眼皮喝茶,倒也似乎沒有發現。
過了一會兒,淨明的師兄淨惠就來了,見了那男人,也是麵色微變,寒暄了幾句,就趕緊上去搭脈。
師兄既然來了,淨明就不能在屋裏晃**了,隻好退出去,但是也不甘心就這麽失去一次學習的機會,左思右想,見四下無人注意,幹脆躡手躡腳地踩著石頭攀到後窗戶上,伸長了脖子往裏看。
就見淨惠眉頭緊皺,仔細給那男人望聞問切之後,才一臉疑惑地道:“你這情況,怕是持續很長時間了,怎麽早沒來看?”
那男人咧嘴歎一口氣,才道;“我本來以為隻是小病,找我家附近的赤腳大夫開了點藥,結果吃了半個月,反而還嚴重了,這才聽了別人的勸,上貴寶號來看看。”
隨即話音一轉,皺眉問道:“敢問您一句,我這到底是啥病啊?”
這話一出,淨惠的臉色就有點勉強,強笑兩聲道:“照你這脈象來看,實在是脈象沉浮,虛實不真,走如滾珠,往來流利,應指圓滑,我行醫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奇怪的脈象,實在不像是個活人該有的。”
那男人臉上頓時浮起一重怒意來,一拍桌子道:“這是什麽話,難不成我活生生地站在這兒,卻已經是個死人了麽?你這庸醫!”
指著淨惠的鼻子罵了幾句,他轉身就要走,可淨惠哪能放他就這麽走了,當即拉著他要他把診金結清。
男人一聽咒自己死還要他給錢,更是大怒,一張臉漲得通紅,猛地回頭就要破口大罵,可張了張嘴,還不等吐出字來,整個人卻猛地抽了一口氣,往後一仰,一下子重重摔在了地上,把旁邊的凳子都砸翻了。
淨惠嚇得魂飛魄散,趕緊上前去搭脈搏,三根手指往男人手腕上一按,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立刻扯著嗓子喊人。
“快來人啊!快!”
窗外的淨明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嚇得身子一軟,整個人從窗戶上摔下來,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天啊,死人了……
師兄治死人了!
他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心裏亂成一團。
……
……
淨明說完,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哭喪著臉道:“那人就這麽突然死了,可我後來回想過那男人的麵色,我覺得師兄說得沒錯,那男人的臉分明是一臉死氣,根本不是活人氣息。”
“死人又咋會自己跑來給自己治病呢?我看你們靈樞館啊,就是把人家給氣死了。”胖丫瞟了他一眼,一臉不信。
我注意到高老道在淨明講到那男人的症狀時就麵沉如水,現在更是難看到了極點,卻始終沒有說話,不由得好奇問道:“難道還真能有人死了還去看病?”
見我問起,高老道才歎一口氣,道:“人身上有三魂七魄,哪怕肉身生機已經絕滅,隻要魂魄未散,此人便算不得是死了,相反的,如果魂魄已經散了,那麽哪怕人還能走能說話,實際上也是死了,再也沒救了。”
“這人是魂魄已經散了?雖然自己跑來看病,可實際上卻已經死了?淨惠拉著他要錢,他急怒攻心,魂魄動**,最後一點都散盡了,所以才倒地死了?”賈山試探性地推斷道。
高老道卻是搖頭,目光落在淨明身上,“如果隻是這麽簡單,那靈樞館也不會這麽被動了吧?”
淨明點點頭,怯怯地道:“當時他確實並沒有真正的死,淨惠喊了別的師兄弟來,把他抬進病房去,師父就來了,一號脈,也是跟師叔的說法一樣,這人早就死了,隻是不知道為啥竟然還能維持這麽久的行動,眼下也隻能先用固魂安本的湯藥來試著吊著他的這一口氣,另一邊就喊了別的師兄弟出去找他的家人。”
“可這師兄弟還沒等出門,這男人的老婆就帶了一群人找上門了,一見那男人的樣子,頓時哭天搶地地說我們靈樞館草菅人命,師父無法,隻能詳細說明了一切,可那女人卻不依不饒,非要我們治好她男人,還定了三日辨藥,說是要我們給個說法。”
淨明滿麵憂愁,捂著臉道:“然後她就真的報了警,把我們店封了,還禁止我們外出,說是男人如果不能活過來,就要我們都進監獄。”
我也不禁皺眉,“看來解決問題的關鍵,是讓這個男人醒過來?”
“男人當然是醒不過來的了,恐怕那女的也是借題發揮,她給你們這包藥的時候都說啥了?”高老道皺眉問淨明。
淨明一怔,躊躇半晌,才道:
“她說,這是她男人天天都喝的藥,是……是從我們靈樞館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