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赴荒墳

高老道從哪來的,我們在場的幾個人都完全不知道。

但是他顯露的這一手釘住活屍的絕活兒,讓村長立刻決定一切聽從他的安排,以保住村子平安為最大目標,顯露出極為靈活變通的政;治眼光。

所以在高老道詳細安排了一係列村裏的部署之後,我也被“光榮”地選擇成為陪高老道去山東墳的唯一跟班。

對此,我個人是完全不抗拒,甚至還有點期待的。

跟張丙誌要了一袋子糯米和一軸紅線,我跟著高老道連夜動身,直奔山東墳。

一路上高老道始終一言不發,腳下飛快,我拎著米袋子和裝著鬼豬羔子的布袋子緊趕慢趕才能勉強跟上。

這麽狗顛肚子地走了差不多一裏地,我終於有點扛不住了,便試圖沒話找話地讓高老道減慢點速度。

“那啥,道長,我記得您之前也說過本來要去山東墳,不知道您去那地方是做啥?”

“你說這鬼氣是挺厲害哈,連剛出生的豬羔子都能變那麽凶狠,它到底是咋做到的呢?”

“那惡鬼真能來麽?我之前在山東墳見到過一個從墳裏爬出來的活屍,就是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自己碎碎叨叨地說,說的什麽自己都沒注意,可最後這句還沒說完,高老道卻猛地停住了,緊跟在他身後的我猝不及防,一頭撞在他後背上,撞得鼻子酸疼,眼淚都掉出來了。

捂著鼻子一抬頭,高老道正居高臨下地盯著我,眼珠子在夜色中亮得嚇人。

“嘿嘿,我就知道你小子不簡單,說來給道爺我聽聽,那活屍是怎麽爬出來,又是怎麽沒的?”

我抹了兩把眼淚,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高老道聽得連連點頭,像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似得,“幸好幸好,我還怕我的判斷不準,聽你這麽一說八成沒錯了。”

我納悶道:“莫非道長你是在忽悠村長?”

高老道呸了一聲,一邊示意我跟上,一邊道:“你不懂,惡鬼這東西,最怕的就是心中怨念極深,又在地下積攢了幾十上百年這種的,一旦脫身出來,後果不堪設想。巧了,今天晚上你們見到的這兩道鬼氣,就剛好屬於這種厲鬼。”

我險些驚掉了下巴,“難道我在山東墳看到的就是它?”

高老道搖頭,“那不見得,但是說不定就是你看見的那個盜墓賊把它給放出來了。”

我一腳踢飛路上的石頭,恨恨地罵道:“這王八羔子,淨幹這缺德事兒,卻要咱們收拾爛攤子。”

高老道笑出了聲,想了想語重心長地道:“小子,道爺教你一句,世間事自有因果,莫要怨天尤人,才能得大自在。”

我憤憤不平地哼了一聲。

高老道笑道:“你小子有慧根,要不要拜道爺為師,道爺一身本事,學會了你也能降妖捉鬼,怎麽樣?”

我撇撇嘴,心道我可不想做道士,我連你是誰,什麽來曆都不知道,還拜師呢,能挺過這一關再說吧。

同時在心裏打定主意,等陪高老道到了山東墳,我就要借口有事,直接回家去,免得重回陳家屯被什麽惡鬼吃了都不知道。

見我半天不吭聲,高老道嘿嘿訕笑幾聲,倒也不勉強,隻是搖頭晃腦地唱起歌來:

“無根樹,花正危,樹老將新接嫩枝。

梅寄柳,桑接梨,傳與修真作樣兒。

自古神仙栽接法,人老原來有藥醫。

訪明師,問方兒,下手速修猶太遲……”

這歌兒唱得我心慌,但是又怕他揪住要我拜師不放,就隻能低頭走路,裝作聽不見。

四野一團漆黑,天上的雲層一重又一重地堆疊,勉強能看到細微的輪廓,像是巨獸龐然的身軀,在頭頂緩慢又沉重地移動。

高老道終於閉了嘴站住了。

我朝四周看去,一眼就看見了之前那座高大的墳頭,不禁詫異地瞟了高老道一眼,心道莫非這老頭兒真有點什麽神通不成,否則咋會一下就找準了我說的這地方?

“小子,看樣子前頭就是我要找的地方了。”高老道語氣凝重,指了指那座大墳頭,收起手上拿著的羅盤,一邊說一邊跳下壕溝,踩倒荒草,朝那座墳走去。

我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趕緊跟上。

這周圍烏漆麻黑的,說不害怕是假的。

況且這老頭不知道咋想的,嚴格禁止打手電筒,所以拜他所賜,摸黑走了這麽久,我都能看清那墳頭子上的野草長啥樣。

這個季節,野地裏連個蛐蛐都沒有,萬籟俱寂,隱隱有隆隆的雷聲從遠處的天頂起伏綿延,震得人心跳加速。

“正月打雷人骨堆,二月打雷牛骨堆,三月打雷稻穀堆。”高老道搖頭晃腦地在前頭念叨。

我掰著指頭算了算,如今是陽曆3月的中旬,正是農曆的正月尾,豈不是剛好應了高老道念叨的這句“正月打雷人骨堆”麽?

我心底一寒,想到這兩日的遭遇,不禁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腳下就慢了一拍,仰臉去看高老道。

高老道正走到了這大墳的半腰上,正麵色凝重地四處查看,應該是一直沒有找到我說起的那個洞口,所以回過頭來想問我什麽。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剛好有一道閃電躥過頭頂的雲層,將周圍點亮,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臉上從疑惑轉換成不可思議的神情。

“怎麽了?”我納悶地皺起眉頭來,三步並做兩步爬上大墳,下意識地朝給黃皮子接生那個小草棚的方向瞄了一眼。

這一眼,我就發現不對勁兒了。

閃電像是一條雪白的龍,轉瞬即逝地爬過雲海,消逝在雲山的盡頭。

可光芒褪去之前,我分明看見一望無際的田野上,有一層陰影正飛快地蔓延。

像是一塊黑色的巨大地毯,無邊無際,速度驚人。

我揉了揉眼睛,差點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高老道的聲音從頭頂響起,我能聽出這聲音裏夾雜的顫抖:

“我的媽耶,是鼠兵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