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沈園的故事

我決定過去,陽華叫住我,欲言又止。

我跟他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又指了指手機,他默然點了點頭。

這神棍雖然不靠譜,但畢竟是跟我經曆過生死的人,關鍵時刻,我還是信任他。

我走過去,滿腹疑問地問蔣小山:“是你叫我過來的?”

蔣小山衝不遠處一輛路虎努了努嘴,說:“肖玉龍找我談點事,我不想一個人過去,你願意陪我去一趟嗎?放心,不會有什麽事的。”

我聽到肖玉龍這個名字,頓時就明白了,這不就是唐佳麗那個做房地產的老公嗎?

蔣小山要跟他聊什麽,我也猜了個七七八八,心中有點同情蔣小山,她不是本地人,孤身一人,確實需要一個男人在身邊壯個膽子。

於是我點了點頭,然後坐進了路虎車裏。

肖玉龍雖然半禿著頭,但是並沒有讓他的凶性有任何的收斂,我看他凶光閃爍的眼神,就知道這不是一個善茬。

事實也是如此,在武寧縣,沒人不知道肖玉龍這個人,早些年爭強鬥狠,武寧縣無人敢惹,靠著這個承包了不少工地,漸漸洗白,成為縣城首富。

他們談事的地方離這裏隻有三分鍾不到的路程,那是一個茶館雅間。

我本來以為我隻是陪著去壯膽的,不會聽到什麽內部談話,結果蔣小山一直讓我跟著,所以最後的談話貌似變成了肖玉龍一方,我和蔣小山一方,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一對情侶。

肖玉龍根本就不稀得理會我,特別是當他知道我是本地人之後,更是沒拿正眼瞧過我。

因為他就是地頭蛇,在當地,有頭有臉有背景的人,就沒有他不認識的,如果是他不認識的人,那就是沒有資格被他認識的人,這個邏輯,那是相當有理的。

我在車上,就偷偷給陽華分享了位置,還順帶告訴他,當我的位置不動的時候,每隔15分鍾給我打一個電話,如果沒接,那就直接報警,把我的位置告訴警察。

然後接電話也有暗語,如果我說“沒事”,那就是有事;如果我說“有事”,那就是沒事。

聽了肖玉龍和蔣小山的談話,我很震驚,因為我確實沒想到,這事情居然這麽戲劇化,而我之前的猜測是完全錯的。

因為我以為他們是來談賠償的事,畢竟沈可可是他的情人,現在人死了,怎麽都應該有所表示吧。

但事實卻是,肖玉龍來,是想請蔣小山幫忙的,讓她去做工作,讓李老太(沈可可的奶奶)搬出“危房”。

一開始我還挺感動的,以為這個肖玉龍很有孝心啊,還知道關心沈可可的奶奶,畢竟,這也是沈可可在武寧唯一的親人了。

後來我才聽出味道有些不對,因為那所謂的“危房”,居然是在縣城的老街,也就是拆遷區,我一早就聽說了,這片拆遷區,是肖玉龍聯合某綠集團開發的,要做成一個濱江高檔住宅小區,會將我們縣城的房價推上一個新高。

而李老太現在死活不搬,成為了釘子戶,肖玉龍自然不方便動粗,所以讓蔣小山來做說客,想辦法讓老太太搬出去。

蔣小山不卑不亢的:“我跟李老太沒有血緣關係,而且說實話,也不是很熟,恐怕做不動這個工作。”

肖玉龍右手戴著一個手鏈,有碩大的金蟾蜍和玉貔貅,他端起來一杯茶,喝了一口,然後說:“老太太年紀大了,這邊有沒親人了,你們雖然是表親,但也不能見死不救吧,接過去得了,不然的話,死在家裏人長蛆了,也不會有人知道,那多可憐不是?”

我聽著這話,咋那麽刺耳啊,而且仔細一琢磨,我靠,居然是威脅。

蔣小山很鎮定:“其實吧,關於養老的事情,你真跟我說不著,我隻是來處理我表姐的事,而且之前我聽說表姐談戀愛了,所以來看看,沒想到男方是個縮頭烏龜,到現在也沒露個麵。如果沒什麽事,過幾天我就離開了。”

厲害!我不由偷偷給她豎起來大拇指,但內心又替她和自己捏了一把汗,這種混天黑的老大,翻書跟翻臉似的,她這麽赤果果地譏諷人家,隻怕是玩火啊。

肖玉龍那張闊臉上咬肌**了一下,看得出來,他有點壓抑不住自己的火氣了。

蔣小山起身:“我媽媽叫我來處理表姐的後事,沒叫我帶一個老太太回家供著,所以,你跟我說這事,有點不著邊際了。”

看她起身,我也忙不迭地站了起來,這個地方,我真是一分鍾都不願意呆了。

恰在此時,肖玉龍臉色陰沉地說了一句:“一百萬!”

蔣小山一楞:“什麽意思?”

“一口價,一百萬,隻要你能將老太太從老宅裏勸走。”

蔣小山居然停了下來,那一刻,我感覺世界有點旋轉,一百萬確實很多啊,可是……我怎麽都不覺得蔣小山應該為了錢停下來,傷氣質啊。

“肖先生,現在養老是很貴的,要不,你去打聽打聽?”

“150萬!不可能更多了,我這還是看可可的麵子!”

蔣小山聽到這句話,身子突然顫抖了一下,非常生氣地說:“如果不提可可還好,提可可的話,200萬,少一毛我都不會替你去辦這事!”

我以前聽說過,這個肖玉龍,身家至少在10億以上了,可是當蔣小山說到200萬多時候,他咬著後槽牙的樣子真讓我意外。

“好,那就200萬,限你3天之內辦成這事。”

“叮鈴鈴,叮鈴鈴……”

蔣小山還沒回答,我的手機鈴聲突然猝不及防地響了起來,把所有人都給驚著了,一個打手還下意識地向後腰摸去……

我一看,是陽華如約打來的。

肖玉龍本就不是什麽有修養的人,隻是這些年一直裝素養而已,此時本就惱怒,一見是我的電話,頓時就咆哮起來:“你特碼的把電話給掛了,不然我就給你摔了!”

咦?這家夥,講價沒講過,一股邪火發到我身上來了,但是我還真不能掛了啊,如果掛了,待會警察可就烏央烏央地來了。

我毫不猶豫地接了電話:“華子啊,我有事,待會給你回。”

“有事”就是沒事,這下陽華至少不會報警麻煩警察跑一趟了。

講完電話,我都不看肖玉龍一眼,自顧自地向外走去。

我走出了茶樓,蔣小山還沒出來,但是我也沒想等她,這女子可不簡單,深藏不露啊,跟老大談價,那氣場一點都不輸的。

隻是,這種人跟我可不是一撥的,這種張口都是百萬起跳的女子,我那是舌頭舔鼻子——高攀不上!

出來之後,我又給陽華回撥了一個電話:“我出來了,你也回吧……嘿,回頭我再跟你細說。哦,對了,你覺得我這三衰八難有沒有過去啊?”

“最近我看你有點開桃花了,應該是過去了,嘿嘿,看不出來你小子沒我帥,居然比我還招桃花。”

“你妹紙。”

我很沮喪,覺得這小子一點都不靠譜,我這是招桃花嗎?我這是桃花劫,被人當槍使了。

第二天一早,我還是去跑步了。

我沒再去防洪大堤那邊,惹不起,咱躲得起。

也許我是自作多情,此時蔣小山錢已經到手了,自然沒必要再呆在武寧了吧。

但那都不重要了,我並不想知道有關她的任何消息。

包括那曾經在奧迪TT上出沒的狐狸精,那些都不重要了。

認真說起來,狐狸精雖然跟我有過照麵,但是並無過節,怨靈才是最恨我的那個,但是被陽華收了,那我又何必牽涉到那些滿是陷阱的泥沼裏去呢?

炎熱的盛夏,日子過得慵懶,人時常在半夢半醒之間,讓人感覺現實很不真實。

不過我雖然不去那邊跟蔣小山學瑜伽了,但是她教我的打坐方式我一直都在用。

因為她說的那種“沉澱”方式,讓我感覺很舒服,能夠從萬箭攢心的俗世中跳出去。

我簽了一個白菜價的保底,如果努力寫,每月能有三千多,溫飽問題堪堪解決了,但是每天都得寫,人貌似自由了,卻套上了無形的枷鎖。

時間又眨眼過去了十天,陽華突然來訪。

他戴了一副墨鏡,看起來就像老街那些看八字的老先生,他進門喝了一大杯涼水,然後說:“你知道嗎?沈園出事了。”

“出啥事了?”

“老街不是一直在拆遷嗎?拆到沈園的時候,挖到了東西,然後他們沒當回事,結果開挖機的那司機,死了,外麵看好好的,裏麵被什麽東西給啃空了。”

“這死法倒是有點新奇。”我說。

“你知道沈園是誰家的嗎?”

這家夥又想強迫我給他捧哏:“誰家的?”

“你猜?”

“你姥姥。”

陽華白了我一眼:“你就是個棒槌,是沈可可家的,你沒想到吧。”

那我還真是沒想到,沈園在我們這裏老出名了,因為沈園是個大資本家的別墅,就在老街,後有老虎坪做靠山,前有清河環繞,風水極好。

解放後,沈園被國有了。但是沒想到的是,原本已經沒落的沈家,有個去了灣灣的老頭子,改革開放後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沈園買了回來,產權給了沈可可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