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域鬼船篇 第三十四章:一條線

頃刻間,那黴變竟擴散至了全身,水手掙紮著想要找最近的人求助,無奈有口不能言,腳下也如生了根一樣被牢牢拽住,又是十幾秒的時間,見到植物的根係透體而出後鑽進石板地麵,不知延伸到了那裏。

算起來,前後不過兩分鍾而已,剛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現在扭曲著,變成了一棵樹!鮮血,更是滴滴答答變成了滋潤劑,沒一會就被吸幹了。

豔麗的花朵盛開,遍布在全身。原本張開的兩臂上,正在開枝散葉,如果不是親眼所見,都可能以為這裏本就生長著植物,而且是我們沒見過的種類。

地上這些奇怪的蟲子仍徘徊著不忍離去,多虧森先生摸出身上的藥粉揮灑過去,這才將它們驅散。不過沒有走遠,而是全部鑽進了水手變成的樹中。

女助手此時過來,就見在軟木後怎麽一挑一拉,伴隨著嘎吱吱的響聲,我吃飯的家夥算是自由了,可明顯手臂上留下了一條紅痕。

老超趕緊過來檢查我的傷勢,在確定無礙後才放心。

“尚掌櫃,你以後還敢亂來嗎?”老超的語氣帶有三分埋怨。

吃一塹長一智,我這時候敢還嘴麽,隻好顧左右而言他,看著麵前的植物,猛嘬牙花子,“嘶——老超,這是什麽情況啊?還有,這種奇怪植物似乎在哪兒見過?”

正在我們談論時,見女助手在大門上輕敲,最終找到一顆門釘順時針旋轉後,再逆時針旋轉,隻聽轟隆一聲,門扇自動彈出,裏麵頓時冒出一股潮濕的黑氣,嚇得我趕緊跳開。

可是她隻用手扇了扇鼻前,直接側身走了進去,似乎無毒。

“喂,森先生,剛才那是什麽蟲子?也是蠱蟲的一種麽?”在我們一行人魚貫進入行宮前院時,我這好學的勁頭又來了。

一路過來,森先生元氣恢複少許,這時候被阿大扶著,竟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對我們解釋了剛才那蟲子。

原來,這玩意兒叫菌孢蟲,的確是蠱蟲沒錯。其大小不及操骨蟲,更沒有甲殼,能保護自己的本領就是數量眾多,還有那奇特的帶著菌孢的體液。

隻要是活物被噴到了,就會被真菌侵蝕,最終成為菌孢蟲的住地。這種蟲子噴出的體液,與一種叫偏側蛇蟲草菌的玩意有些類似,隻不過它們的侵害性更強,更迅速。

這種蠱蟲無眼,但能捕捉活物動向,借此組織進攻圍獵。獵物的血肉很快就變成養分,使真菌快速長大成型,而後菌孢蟲住進去,再慢慢從內部啃食可食用的菌體,這種能力又和操骨蟲有些類似。

一旦內部可食用菌體消耗殆盡,菌孢蟲就會遷徙,原地隻留下獨特植物形態的大型菌體外殼。

聽到這,我不自覺看向七七,心裏產生了另一個疑問,隻不過這次忍住了沒有問出口而已。

“森先生,這麽看,上層我們見到的那些奇異植物,很可能都是……”老超不忍再往下說了。

第一進院落很大,兩邊還有一排排的房屋,德一過去看了看,裏麵各種用品一應俱全,且保存還算完好,起碼能看出些樣子,甚至還有人類曾居住過的痕跡。

正中是個巨大的涼亭,院內花草植物繁多,卻不是我們常見的種類,頓時感覺一股股陰寒之氣彌漫在各處。

隆隆的鼓聲還在繼續,我們腳下加緊,不知道期間的變化有利還是有害,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來到二進院落,我們的手電光不自覺聚焦,因為麵對院門的地上,正跪著一位渾身重甲的武士。其手中的重劍深深紮入地下,原本鋒利的劍刃已經是鏽跡斑斑了,可能輕輕一碰就會散架。

武士以單膝跪地的姿勢,雙手扶劍低垂著頭,我有心過去看看這的人長相,不過手臂上的紅痕在一遍遍提醒自己,再作死可能就沒下回了。

大家很有默契地分左右繞開那人,可目光還是忍不住留在他身上,遲遲不願離開。

“老超,這家夥像不像那圓弧大殿壁畫上的那位?我怎麽看就是他呢。畫中,他站在船頭正指揮戰鬥,別提多威風了。對了,就是這身盔甲沒錯!”

說著,我一指那位武士背後,誰知恰巧此時陰風突起,竟把武者大氅給吹了起來,頓時後背的盔甲暴露無疑。

對於其他人可能沒什麽感覺,可我卻一愣,原地駐足。

舉著燈光照了半天,又調整光圈去看,已經忍住不奔著那武士而去。

“誒,尚掌櫃!你怎麽了?”老超正扶著森先生,一時半會兒沒辦法阻攔,隻有不停呼喊,因為這,在最前麵的女助手和德一也趕了回來。

他趕緊把森先生交給兩人,自己搶步後追,一把拽住我。

不過此時我恍若未覺,仍仔細盯著武士背後的盔甲,嘴裏嘖嘖有聲。

“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發現藏刀隱紋!”說著,我趴在地上由下往上看,再起身從側麵看。果然,這人在盔甲上留有藏刀隱紋,似乎是個人像。

“尚掌櫃,你說什麽?你又發現了藏刀隱紋?”

沒理老超,而是將地麵的浮土捏起不少放在掌心,對著武士背後的盔甲輕輕一吹。很快,藏刀隱紋所刻畫的圖形,就浮現了出來。果然是個人像,而且是位美貌女子側身回眸的半像!

當我見到其容貌,忍不住深深吸了口冷氣。不為別的,這上麵的女人,不正是那元青花美女林息壺上的美婦嗎!

而且細看美婦,雖是回眸,可滿臉憂愁,眼神空洞,有種淒悲之感。

這側身的姿勢和穿著,怎麽和當日在店裏,見到的那玉瓶上的貴婦好像。莫非這兩件器具上所刻畫的,都是同一個人?而且這麽巧,竟然和這位武士有什麽聯係。

能把一位美婦用藏刀隱紋的方式,暗刻在自己的盔甲背後,也許兩人是夫妻都有可能。

瞬間,我的記憶就像不受控製,開始噴湧而出,想起了鬼爺說的話,更想起菜花爹當晚如鬼念經一樣的內容。

這麽看,鬼爺的資料不錯,藏刀隱紋的痕跡留在了幾件寶物上,其手法相同,特性也一樣,一旦寶物被破壞,那奇怪的紋絡會引人癲狂成瘋。

最重要的,都可能與這貴婦和眼前的武士有關。現在回憶在孟家見到的麵具造型,怪不得似曾相識,難道不像麵前美婦的臉型麽?

忽然,我又記起在鬼爺家看到的新聞紙,忍不住問老超,知不知道廣州府新會縣在哪兒。

聞言,他還沒說話,七七就搶著回答了,“新會縣,不就是現在的新會區,當年崖山海戰就在這裏發生的。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聽到七七的話,我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上。他娘的,我怎麽沒想到呢!

是啊,新聞紙記錄當年數次出現奇怪慘案的地方,與崖山海戰都在一個範圍內,所有事件統一的聯係就是這些寶物,而寶物又和美婦、武士、崖山海戰聯係在了一起,形成了閉環。

也就是說,很可能有人無意在海中得到了那些含有藏刀隱紋的寶器,並將它們出售了。又因為巧合寶物多少都發生了某些損毀,這才……真的都是巧合麽?

似乎錯綜複雜的根係,無聲無息且又巧妙地纏繞在了一起,這更像是個引路的標誌。其目的不詳,可能隻是當年某個自大的匠人在裝神弄鬼,就比如重生子。

當然,到了近代圍繞著寶器發生了幾起慘案,如果拋棄巧合,可能是背後某種勢力在作祟。唯一我能想到的,就是重生子的門人弟子。

難道他們要找尋什麽?又或者是重生子在當年,借助這些寶物,想要跨時空與後人交代什麽?

看看一旁迷糊的七七和森先生,想想還有黑水等人,也許他們要找的,與我發現的根本不是一道局,隻是恰巧與崖山海戰有關而已嗎?我不知道,線索還是少了點。

該死,現在看來當日我找到鬼爺,就不該隱瞞藏刀隱紋的事,更應該趁熱打鐵,按照地址去找重生子的後人或元青花的主人問個明白。

他娘的,這時候發現其中有重要聯係,豈不是晚八秋了。該死啊!

藏刀隱紋這事我隻和老超、菜花提到過,七七等人並不知曉。現在見我舉止古怪,外加武士盔甲上隱藏的人物畫,都很詫異。

而老超似乎明白了我的想法,見七七又要追問,馬上打個圓場並偷換概念,就說我是入魔了,發現匠人留下的痕跡,就愛學習研究,這才將事情擋了過去。

的確,身處異界,這些人敵友難辨,說多了可能都是麻煩。他隻在我手臂上輕輕一抓,有些消息已經傳遞到位了。

因為老超的窮白活,這些人才把注意力轉回到逃生方麵。正打算讓女助手開道尋找出路呢,誰知我的手又忍不住了。

趁大夥和老超沒注意,在心裏默念幾次抱歉後,抓住武士背後的盔甲便扯。

果然,經過時間的流逝,水汽侵蝕,原本是堅不可摧的重甲,現在竟被我輕鬆拽成了幾片。

最意外的是武士屍身連晃,一頭栽了下去重重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