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尋常人

外麵的雨點密集如織,劈裏啪啦地砸在瓦片上,我滿腦子胡思亂想,卻始終理不出個頭緒來。

聽著有節奏地雨聲,我迷迷糊糊地再次進入了夢鄉。

這一次我夢到了一場大雨。我光著腳在大雨中狂奔,冰冷的雨珠砸在我的臉上,我卻麻木得仿佛沒有了任何的知覺。

荒無人煙的街頭,四周安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音,之前的烈火炙熱在大雨中煙消雲散,隻剩下我一個人孤獨的麵對寒冷。

我忽然覺得很神奇,就是那種明明知道自己在夢中,卻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的無助。而且這個夢好像特別的長,似乎可以一直做下去一般。

我就這樣孤身在雨夜中漂泊,沒有方向,不知何去何從,隻能任由自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黑暗的盡頭總算出現了一絲亮光。

我仿佛找到了希望般快步奔了過去,可越走到近處腳步卻越沉,我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走進了一片沼澤,洶湧的泥漿很快就要將我吞噬了。我頓時緊張起來,發足狂奔,可就在伸手就能觸摸到亮光的位置時,我終於被泥漿徹底淹沒,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我緩緩睜開眼,這才發現夢早已經醒了。

窗外的雨聲已停,陽光明晃晃的落入房間。我從**坐起,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房間內沒有別人,能聽到二窩囊正在廚房忙碌的聲音。

雨後的空氣特別清新,院外枝頭上的小鳥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自己的嗅覺和聽覺比從前更加清晰了,仿佛很輕鬆便能捕捉到空氣中微小的味道,能聽到很遠處微弱的聲音。

接連躺了幾天,骨頭都有些酸懶了。我利落地下床,換好衣服快步出了門。二窩囊果然紮著圍裙在廚房忙碌,大堂裏的老賴已經打開了門,有起早遛彎的顧客已經坐著喝茶了。萬事知和大吉坐在最角落的地方吃著花生,大吉見到我後立刻站起了身,滿臉的驚喜。

我衝他招了招手,慢悠悠地蹭了過去,“占便宜也不是這麽個占法,一大早就吃花生,不怕肚子疼啊?”

萬事知疑惑地抬頭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們在吃花生?”

“還能怎麽知道的,看得唄。”我覺得萬事知的問題非常搞笑,可話一出口我自己卻愣住了。

是啊……我怎麽會……看到呢?

我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的視力居然恢複如常,而且比之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看東西甚至更清晰了。我四下環顧了一圈,又快步跑到了茶館外,街道上人來人往,顧及其他,悶頭向地鐵站的方向衝去;街角油條攤的老夫妻忙得熱火朝天,甚至連說話的工夫都沒有;白發蒼蒼的退休老頭閑庭信步的由遠處走了過來,到大門前衝我招手打了聲招呼,並順手將鳥籠子掛在店門前的掛鉤上,“杜老板,今兒有沒有好表演?前些日子請來的那位會說天津快板的先生非常的地道,他什麽時候還來?您給我留個好位置,我要聽一整天才過癮。”

我麻木地衝他點了點頭,看著他從我身邊走進了茶館大堂,拱著手和幾位老夥計打招呼。

這是幻覺還是夢?

我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根一把,還真挺疼。既然知道疼就應該不是在做夢,這就說明我的眼睛已經徹徹底底的康複了?

這一刻我才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轉身就往後院跑,嘴裏還大聲叫道,“二窩囊,老子的眼睛能看到了!”

二窩囊一手握著鍋鏟一手握著雞蛋殼飛奔出來,“真的?”

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又比出個三的手勢,“這是幾?”

我不客氣地一把推開他,“是你個二百五!”

二窩囊激動不已地抱住了我,“真能看見了?我勒個去,方寸大兄弟你太牛了!你可不知道,我連二胡都給你預備好了,還心思你要是真的就此失明了,咱倆就去火車站附近賣藝,到時候給你換一身可憐兒點的衣服,一天怎麽也對付個百八十的……”

我飛起一腳向他踢了過去,“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

二窩囊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我輕輕歎了口氣,感激地說道,“二窩囊,我這個人不太喜歡說些客氣的話,不過你的這個人情我收下了,以後看兄弟表現就完了。”

二窩囊憨厚地點了點頭,“有你這句兄弟,我還說啥了?”

本該是煽情的場麵,我卻忽然聞到了一股焦炭的味道,“是不是什麽東西糊了?”

“哎喲我艸!”二窩囊頭也不回地衝進了後廚,“我的荷包蛋!”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一抬起頭,就能看到萬裏無雲的藍天,這種踏實的感覺真好。

萬事知由大吉攙扶著追了過來,迫不及待地問道,“你的眼睛真的徹底康複過來了?有異樣的感覺沒有?”

我如實回答道,“沒什麽感覺,就是視力和聽力、嗅覺比過去強了點兒。”

萬事知一怔,小聲嘀咕道,“五感已開……”他又趕忙問道,“除此之外呢?”

“目前沒別的感覺。”重獲新生的我拍了拍萬事知的肩膀,“老萬啊,我這就是壓力太大造成的,休息兩天就好了。您就別費神了,肯定不是你說的開瞳,那東西被傳得神乎其技,可不是我這種尋常人能配得上的。”

“尋常人?”萬事知哼了一聲,“你怎麽就知道自己是尋常人了?”

“身子是我的,難道我對自己還不了解嗎?”我輕鬆地說道,“不過是要是回頭有什麽新發現,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萬事知這才滿意,沒有繼續囉嗦下去。

眼睛恢複後,我向二窩囊打聽起孫海龍的去處。二窩囊道,“六迷糊把他帶回家了,你眼睛剛康複還需要休養,暫時就先別管他的事兒了,反正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人……”

話還沒說完,茶館門外就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個是氣喘籲籲的六迷糊,另一個則是臉色蒼白眼神驚恐地孫海龍。

難道又出了什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