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行刑者出現

翌日,漠北政法大學,研究生學院。

實驗室內,徐天南帶著自己的三名學生,圍繞著地上的一具穿著白大褂的女性屍體端詳了很久,問道:“都說說看,你們有什麽發現?”

瓷娃娃首先道:“屍體的頭顱上方被斧頭一刀斃命,從斧頭砍入腦袋的深度與切口位置來看,凶手的身高在1米85以上,體格健壯,應該是名男性。”

片刻後,眼鏡也分析道:“死者倒地位置麵朝洗手間,所以我推測,死者當時應該是準備去往洗手間的途中被人從後方以斧頭擊殺,但死者後方距離實驗室正門大約有6米的位置,所以凶手當時應該不會穿皮鞋或橡膠底的鞋,否則在行走過程中一定會發出聲響,從而被死者發現,因此凶手大概率腳穿軟底布鞋。”

胖子是最後一個總結,他緩緩俯下身子,在屍體的身上聞了聞,小聲道:“屍體身上有巧克力的味道。”

徐天南詫異道:“巧克力?怎麽會有巧克力的味道?”

胖子很確定地道:“我真的聞到了,不僅有巧克力的味道,還有麵包、奶茶、火腿……唔,我好像還聽到了什麽聲音?”

胖子說著話,就把耳朵湊近了女屍的頭部,還真就聽到了“吸溜吸溜”的聲音,立刻大聲道:“哇靠!這屍體怎麽還在喝奶茶!”

話音剛落,嘴裏叼著奶茶吸管的慕容水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那柄塑料製成的道具斧頭也從她腦袋上掉了下來。

徐天南上前拿起那柄道具斧頭,又重新砍到了對方的頭上,訓斥道:“慕容水根!你搞什麽鬼!哪有屍體還能喝奶茶的!”

慕容水小聲嘟囔道:“我都躺半天了……這不餓了麽。”

還未等徐天南再講話,實驗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文四寶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大聲道:“天南!快……快!半年前殺害陳家洛父子的凶手,終於露麵了!”

……

文四寶一路警車開得飛快,解釋道:“今早9點左右,我們支隊接到了一起報案,報案人稱發現了一具屍體與一輛奧迪車,但最詭異的,就是那個死者與陳家父子一樣,在屍體旁邊的草叢裏擺放著一塊白色的生死牌。”

徐天南問道:“死者是誰?”

文四寶道:“記得錢莊貸款公司嗎?”

徐天南道:“就那個放高利貸的?”

文四寶點點頭,“死者是他們的二當家,專門負責催賬的,也正是他們公司老板的弟弟。”

慕容水想了想,小聲道:“看來凶手這些家夥,人還不錯嘛。”

文四寶皺了皺眉,提醒道:“喂!阿水,一會到了現場你可別說這種話。”

徐天南又問道:“屍體在哪裏被發現的?”

文四寶道:“十四連。”

聽到這個名字,徐天南沉吟道:“怎麽會在那裏?”

就在1978年漠北建市之前,這裏的行政區劃都以部隊裏的番號命名,而當年在這裏屯墾戍邊的,正是那支名叫十四連的部隊。

隨著漠北建市之後,這塊區域也逐漸成為了農業新村,但十四連這個稱呼卻被老一輩人保留了下來。

年輕人大多數去了城裏,現在留在這裏的都是老一輩在戈壁中開墾漠北的建市元老,民風淳樸並對家鄉有著濃烈的熱愛,多年以來十四連轄區派出所就連民事糾紛都很少,更不用提刑事案件了,所以此時在那裏發生命案本身就是一件前無古人的事。

當文四寶帶著幾人趕到案發現場時,這片區域已被轄區民警封鎖,現場雖然保留得很好,但因昨晚的那場大雨,也使得進村的土路變得泥濘不堪,幾人在轄區民警的帶領下僅僅走了幾十米的距離,鞋子上就被沾染了厚厚的一層泥漬。

“文隊,案發現場就在這。”

順著轄區民警所指方向,幾人來到了一輛黑色的奧迪車旁,一名男性死者以雙膝跪地的姿態死在了這裏。

死者頭部插著一把匕首,匕首從天靈蓋直穿頭顱內部,七竅中湧出的鮮血染紅了整個身體,並且從周圍地麵上血液的噴濺程度來看,此處正是第一案發現場。

“那裏,亡命牌!”慕容水一眼便發現了在死者身邊不遠處的雜草裏,有一塊白色的小木牌,此時這塊區域周圍已被警戒線圍繞了起來。

幾人走了過去,發現這塊木板顯然與陳家洛父子死時的亡命牌一樣,整體呈長方形,頂部有些尖,隻是這塊木牌的上麵寫著:罪犯錢二,私設賭場。”

徐天南戴上手套,將亡命牌拿在手中看了看,分析道:“果然與陳家父子的那兩塊一樣,在上麵都寫出了死者曾經犯下的罪行。”

慕容水道:“既然這樣,那凶手幾人會不會是與錢幫賭場結仇的人?”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徐天南轉頭問轄區民警道:“報案人在哪裏?我需要和他談談。”

轄區民警指了指旁邊的一間小平房,“就在那裏,跪著的老兩口就是。”

平房門口跪著兩名老者夫婦,他們手中燒著黃紙,一會啕嚎大哭,一會放聲大笑,就在二人身後,還有一座由竹子搭建而成的靈堂赫然在目。

文四寶疑惑道:“這倆老人是死者的父母?”

轄區民警搖搖頭,“不是的。”

慕容水說話不經過大腦,直言道:“那不沾親不帶故的,老兩口在哭個啥?”

話沒說完,周圍突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同時還伴隨村民們的叫好聲,各種亂七八糟混搭的情況同時出現,場麵頓時亂作一團。

三分鍾後,一萬響的鞭炮終於停了下來,許多被炸碎的炮仗夾雜著濃烈的硝煙氣息崩落在了奧迪車附近,幾名警員立刻上前以破壞犯罪現場為由準備追究點炮者的責任,卻不料周圍喧鬧人群的情緒頓時被點燃,你一言我一語大叫了起來。

——“死得好!死得妙!死得錢二這個狗娘養的呱呱叫啊!”

——“格老子的!這是哪路神仙娘娘幹下的事!真是老天有眼啊!”

——“我看哪!錢二這種人就該死!這幫警察還來查個什麽勁!查!我查你個大西瓜板板!”

從漠北建市至今短短三十餘年,這些開荒元老都是當年從全國各地選出,之後在此安了家,一時間各路方言摻雜在一起,搞得凶案現場猶如菜市場一般熱鬧,幾名年輕的警員在現場也受到了情緒感染,不自覺地笑了出來,但很快就被文四寶的嚴肅眼神壓了下去。

文四寶質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死者和報案的老兩口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

轄區民警解釋道:“文隊,是這樣的,這個叫錢二的死者呢,和這倆老人本身沒有什麽關係,但就在一周前,這老兩口的兒子就是被錢二逼死的。”

文四寶立刻就明白了,問道:“是因為賭博吧?”

民警點點頭,“對!老兩口的兒子叫李強,在錢二的賭場裏輸了好幾十萬,後來不堪忍受對方的暴力催收就報了警。雖然在我們民警的協調下,錢二那幫人再也不敢硬來了,但……但沒過多久,那幫家夥竟然開始走法律程序了!”

“法律程序?”文四寶聽到這話都覺得可笑,質疑道:“這幫放高利貸的還會走法律程序呢?”

民警解釋道:“是的,錢二這人不同於一般的痞子,他知道像李強這種賭徒為了翻本什麽事都願意做,於是就在借錢給對方之前,連哄帶騙讓李強的父母也簽下了連帶責任的借條,後來等對方把借來的錢再輸掉以後,錢二就派律師去法院起訴,準備強製執行李強父母的房子,這才導致後來李強不想連累父母,就……就一時想不開自殺了。”(注)

“真是個傻子!”文四寶長歎道:“哎!李強這人啊,還真以為現在是古代人死債消呢?就算他作為主責任人死了,法院到時還是會執行他的遺產,不夠的部分照樣會去執行這二位老人,我看你們轄區派出所也是時候加強一下公民的普法教育了。”

突然間,遠處道路傳來了陣陣排山倒海般的汽車轟鳴,幾人回頭看去,發現竟是十幾輛沙漠越野車。

這些沙漠越野都經過了特殊改裝,全車增加的裝甲包圍與探照燈宛若戰場上的坦克,黑壓壓的一大片,直接碾壓過泥濘的路麵,將案發現場包圍了起來。

文四寶看了眼對方那幾乎武裝到牙齒的“裝甲車”,又看了看局裏給自己配的那輛手動擋桑塔納2000,酸溜溜地道:“是特勤支隊的人,他們來幹嘛!”

徐天南道:“你認識?”

“不認識,但是我聽過他們的事情。”文四寶低聲道:“聽說他們支隊長叫鄭江虎,是個性格很差的人!”

特勤支隊是一支特殊的警察力量,除了負責轄區內的反恐、維穩等警務協助的工作,同時也是某些特殊勤務的執行支隊,在整個係統內都顯得比較神秘。

說話間,一名戴著半臉式戰術麵罩,穿著特戰背心的男子走下了車,目空一切的穿過維持秩序的轄區民警,走到了文四寶麵前道:“辛苦了!文隊長,後麵的事由我們特勤支隊接手。”

“哎!鄭支隊你幹嘛!”文四寶看見對方竟直接繞過自己走向了錢二屍體,心中自然是一萬個不樂意,於是上前拽住對方的胳膊質問道:“這是我們刑偵支隊跟的案子,和你們特勤隊有啥關係……啊!”

就在文四寶拉扯對方的瞬間,一名同樣穿著特戰隊服的女特警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飛快地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以一記反關節術將文四寶擒在了原地。

雖然那名女特警同樣帶著隱藏麵容的半臉式戰術麵罩,但盯住人時的目光卻如刀子般冰冷,對文四寶的下手更是毫不留情,嚴肅地道:“對不起,鄭支隊不喜歡別人碰他。”

女特警話音剛落,就感覺麵前一陣腿風襲來,她身體本能地後退一步,隻見慕容水打出的一記高位側踢擦著自己眼前飛過。

一擊未中,慕容水在落地後的瞬間調轉姿勢,身體也順勢再次騰空,以一記後踢腿準確的朝著對方側腹打去,女特警這次卻沒有選擇閃躲,而是趁著對方身體騰空的瞬間,使出一記前踢打向了對方。

幾乎在同一瞬間,空氣中連續發出兩聲悶響,慕容水與女特警各自一腳踢在對方身上,後退出了數米。

慕容水站定後,用同樣冰冷的語氣朝對方道:“文隊長也不喜歡別人碰他。”

鄭江虎似乎對這倆人的打手產生了興趣,沉聲道:“星夜。”

漠北市地處古爾班通古特沙漠以南,中哈邊境以東,屬於一處天然的黃沙之城。自古以來邊境線內外不論是走私、偷渡還是毒販等違法行為都異常猖獗,而特勤支隊也是常年站在危險的第一線,因此他們的所有警員不僅在外要隱藏自己的麵容,同時互相之間還要以化名相稱,一切的目的都是為了避免這些窮凶極惡的歹徒對其或家人的報複。

星夜聽見支隊長叫自己,立刻站定了身姿,大聲回應著。

“到!”

鄭江虎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慕容水一番,隨後又低頭看見了星夜防彈背心上被對方踢出的腳印,直接命令道:“打回去。”

“是!”

星夜接到命令,毫不猶豫地擺出了戰鬥姿態,雙拳緊握時搏擊手套也發出“哢哢”的聲響,而慕容水更是不慣著對方,脫下身上的黑色風衣就丟在了文四寶的手上。

“阿水!別在這惹事……”

文四寶的話才剛說出口,星夜就如同一隻黑雁般衝來,抬腿便踢向了慕容水的麵部。慕容水不著急躲閃,而是將雙眼凝聚在了對方的身體重心處,硬是等到對方這一腿即將提到自己時才猛然側身躲過,卻不料星夜的第一腿僅僅隻是虛招,她等待的就是慕容水躲避的一刻。

星夜眼看對方側身躲閃,踢出的右腿突然在空中泄去了力量,繼而左腳踩踏大地,將整個身體硬生生在空中改變了朝向,而在她飛身躍起的瞬間左腿彎曲,向著對方下腹部位頂出了膝蓋。

刹那間,慕容水便明白自己中了計,但高手之間過招勝負就在一瞬間,既然現在已完全進入了對方的攻擊節奏,那自己隻能硬接下這一招。

打定了主意後,慕容水沒有再進行防守,反而是站定了身體準備迎接對方的膝擊打,但就在即將被對方打中的一瞬間,她收緊手臂,猛然也向著對方打出了一記勾拳。

二人幾乎又在同一時刻打中了對方,慕容水隻覺一股巨大的力量貫穿腹部,這股力道很大,瞬間都使得自己五髒六腑都仿佛受到了衝撞,身體不由自主地連連後退,險些跪倒在地。

然而反觀星夜,雖然她這一招得手,但慕容水卻在倒地的瞬間卻一拳打在了自己下顎骨處,此時口中也有了淡淡的血腥味,若不是戰術麵罩的保護,相信自己隻會比對方傷得更重。

鄭江虎顯然對這種結局並不滿意,在他的認知當中,特勤支隊就應該是公安內部最彪悍的部門,不論是槍械還是格鬥,決不允許出現不分勝負的情況。

但下一刻,鄭江虎卻突然站定身姿後敬了個禮,大聲道:“金局長。”

“喲?小鄭,小文,你倆練兵呢?”

金副局長是公安局最老資曆的一輩,主管刑偵、緝毒與特勤等重要的口子,此時笑嘻嘻地走了過來,看了眼慕容水與星夜的傷勢,隨後對倆人笑著道:“星夜,你是咱特勤支隊的精英。水根妹妹呢,你也是咱公安局外聘的刑偵專家,按理說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倆又都是自家姐妹,給我這老臉一個麵子,握手言和,今後就當認識了,好不好?”

慕容水聽到對方叫自己“水根妹妹”時血壓瞬間飆升,恨不得跳起來對著對方的地中海腦袋就是一拳,這個金局長為人和善,做事也從不偏袒誰,按理說哪裏都好,但對方就是有一點非常不讓自己喜歡,也許是因為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窮苦人家出生的身份,不然為啥咋就那麽哎叫自己“水根”這個名字。

星夜接到命令,立刻摘下手套,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特勤支隊警員星夜。”

慕容水的心情已經很不美麗了,她也不想給對方麵子,於是仰著腦袋,二五八萬似地看向了天空,愣是不伸手。

文四寶心中一沉,他知道慕容水肯定心裏不服氣,於是悄悄地走到了遠處,對著慕容水指了指金局長,然後又指了指自己,最終做出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文四寶的意思也很明顯:雖然金局長不是你老大,但卻是我老大的老大,你若不給麵子,今天死的就是我。

慕容水看見文四寶那模樣,噗地笑了出來,心裏的氣也頓時消了大半,於是伸出幾根指頭在星夜的手上捏了捏,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也好,我是慕容水……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