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闖北陽山(三)

“打斷腿。”

馬管家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中,卻透露著令人膽寒的凶狠。

兩名留著短寸頭的打手接到了指令,立刻一左一右地站在了慕容水的兩側,行動過程中卻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慕容水從對方走路的架勢就能看出對方二人的戰鬥力很強,於是右手將金屬甩棍與小臂平行反握,左手死死撐住了右手手腕,身體重心放低擺好了戰鬥姿勢,獨自以身軀擋在了別墅門廊的入口處。

片刻過後,其中的一名打手突然雙拳緊握,隨著拳骨發出的“咯咯”聲,整個人都在一瞬間衝向了慕容水。此人速度極快,並且是個擅用拳法的高手,眼看一擊正拳即將打出,他的整條右臂卻突然在空中變換了方向,原來剛才的一切隻是虛招,真正的殺招則是從正上方砸下的肘擊。

就在這記肘擊即將砸向自己麵部時,慕容水腳下發力,在最後一刻將整個身體向後方躲閃,勉強躲過了這殺傷力極大的一招。然而還未等她站穩身形,隻覺一股凜冽的腿風已打在了自己麵門,緊隨腿風之後的,竟是另一名打手踢向自己麵部的一腿。

慕容水此時根本無法做出反擊,隻能將手臂擋在麵前,以手臂中反握的金屬甩棍來阻擋這記攻勢。

隨著一聲悶響發出,對方腿部巨大的力量竟穿透了金屬甩棍狠狠打在自己身上,慕容水被震得向後連退數米,整條胳膊都已失去了知覺,而那跟金屬甩棍也竟硬生被踢得變成了“U”字形。

對方二人見慕容水手裏已沒了武器,於是改變戰術思路,以同樣的速度緩緩靠近,等待著一個同時出手的最好時機,但右手臂無法使用的慕容水已幾乎失去了戰鬥力,隻得一步步後退,很快就退到了別墅的門廊處,再無可退。

慕容水受了傷,汗珠子也隨著麵頰流了下來,沉聲對徐天南道:“老大,快,快點……頂不住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隨著一聲清脆的“哢噠”聲響,別墅防盜門終於被打開,而此時站在不遠處的馬管家見到門鎖被打開後突然也顯得有點動容,低聲催促道:“所有人上!”

正當所有人準備一擁而上時,夜空中傳來了一聲刺耳的警鈴聲,兩輛藍白相間、寫著“公安”字樣的警車直接橫在了人群與慕容水之間。

身穿警服的文四寶下車後環顧四周一圈,繼而走向眾人,正色道:“誰……”

文四寶話還沒說出口,卻硬是被身後更大的喝斥聲打斷。

“誰他媽讓你們鬧事的!”

文四寶轉頭看去,竟是身穿藍色法醫工作服的許無敵如同人間太歲神般走了過來,他還故意將工作服的扣子解開,露出胸前威風凜凜的警徽,頓時以一人之力hold住了整個場麵。

一起從警車上下來的李孟雪見到許無敵這副模樣,心中頓覺不妙,自語道:“糟了,這小子又犯病了!”

“嗯?剛才一個個的不是凶得很嗎?”

許無敵那副官老爺派頭十足的模樣確實唬人,嚇得保安與打手們紛紛停下了手站在原地,隻有馬管家還是那樣從容地走了過來,很禮貌地主動伸出手,笑著道:“警官你好,你們來得正好,我們度假村今晚遭賊了,正想著抓了賊給你們送去。”

“誰讓你說話的?我問你話了嗎!”許無敵一把打掉對方伸過來的手,牛皮哄哄地道:“膽子不小啊你們!聚眾鬥毆?還他媽是械鬥?一個個都給我挨個站好,身份證拿出來!”

眼看許無敵越說越過分,甚至還想查幾十個人的身份證,李孟雪再也看不下去了,以很小的動作悄悄伸出了手,在對方腋窩下最嫩的部位狠狠掐了一把,疼得許無敵“嗷”地叫了一嗓子,左右搖晃著腦袋不知剛才是誰在掐自己。

文四寶敬禮後,主動向馬管家出示了手中的一張漠北市人民法院簽發的搜查證,正色道:“你好,我是漠北市刑偵支隊偵查一大隊大隊長文四寶,警號010025,因偵查需要,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三十條之規定,我局依法對北陽山度假村項目進行搜查,搜查隊伍包括刑事偵查員兩名,法醫兩名,共計警員四名,希望你們配合!”

感覺被搶了風頭的許無敵酸溜溜地站在一旁悶頭不吭氣,嘴裏小聲嘟囔道:“嘁!神氣個毛啊……”

馬管家看了眼對方手中的搜查令,笑著回應道:“雖然不知道文警官今日到底是所為何事,不過我們作為漠北市民,不用說也會配合你們警方辦案。”

說完,馬管家突然話鋒一轉又道:“隻是不知文警官是否應該先處理一下這幾個竊賊的事情?”

文四寶心中一怔,知道對方說的正是徐天南幾人擅闖進來的事,從他今天下午接到慕容水的調查情況後,就一直馬不停蹄地辦理著失蹤人口立案的事情,畢竟報案人李香蘭沒有到場,所以他也是再三向支隊長與局領導保證了案情的真實性後,才終於先斬後奏地辦理下來了立案通知書與搜查證。但是文四寶怎麽也沒想到徐天南幾人不等自己,竟然就這樣私闖了進來,甚至還被對方抓了個現行,這下他也徹底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雖然徐天南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他人生中必須要超越的一個目標,但他也絕不想對方在這種時候惹上麻煩,同時文四寶又是一個死守教條的人,他也絕不願意因自己私人的關係,在這種時候為對方開脫。

文四寶此時麵色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但雜亂的內心卻早已緊張得脖頸發硬,手心都已滲出了汗珠。

突然間,許無敵一步向前,站在了馬管家麵前,依舊是那副“痞警”的模樣,歪著嘴冷笑道:“處理?你想處理誰?我告訴你!你口中的那幾個竊賊,是我們警局特聘的刑事偵查學專家,今兒個人家就是提前來這裏踩點保護犯罪現場,免得被你們其中某個嫌疑人破壞了證據,現在可好!你們這幫子人不由分說就和我們人幹了起來,還打傷了人?說!剛才出手的都是哪幾個!”

不得不說許無敵的氣勢頓時壓製了所有人,那幾個拿死工資的保安怎麽也沒料到今天竟然闖了大禍,此時緊張得腿肚子都開始轉筋,保安隊長更是嚇得趕緊鬆開了鉗住李香蘭的手。

李香蘭哭喊著掙脫而出,立刻奔向了8號別墅,口中大叫著妹妹的名字。

馬管家看著麵前幾人,心裏立刻就明白了徐天南和慕容水絕不是警察,但和警察之間肯定有某種關係。在他沒有確定對方身份以前,依然還是笑著道:“哦!原來是這麽回事,這事都怪我剛才沒有問仔細,我以為是進來了幾個小賊,因此才鬧出了這樣一場誤會,不過還請警官放心,對於你們同事今日在本度假村發生的一切事責,本人代表公司保證該賠的賠,該追責的追責,絕不找任何借口。”

許無敵看了看慕容水並沒有受太大的傷,於是眼珠子一轉,大手一揮道:“行了!既然都沒受什麽傷,剛才的事就算過去了!不過呢,我們今日來的主要目的還是要對你們度假村進行搜查,這樣吧,你過來配合我們幾個,其他人嘛……都給我散了散了!”

“明白!現在就辦!”馬管家說完,看著其餘眾人道:“我留在這裏,你們都散了吧。”

人群很快便散去,許無敵威風八麵地轉過身走向了8號別墅,同時又以很不容易被察覺的姿態對文四寶擠了擠眼睛,對方一直揪著的那顆心也終於是落了下來。

不得不說,在這樣一種場麵,許無敵這種蠻狠不講理的作風,比任何一個人都更加有用。

馬管家帶著眾人進入了8號別墅,打開了照明燈後,別墅的一樓窗明幾淨,絲毫沒有人居住過的樣子。幾人隨即到達了二樓,在查看了衛生間與書房後,均是一無所獲,但是當眾人最後來到臥室打開燈時,卻頓時被眼前的一幕所震驚。

一名穿著“假耐克”的年輕女孩的屍體和衣躺在**,女孩手中拿著手機,身旁的床頭櫃上有一個透明的塑料瓶與一個玻璃杯,女孩蒼白的麵色看不出已死去了多久,而就在大床對麵的牆壁上,有一塊用拚圖遊戲棋拚出來的英文語句:Bye everyone.

“琴琴!”

苦苦尋找,最終等來的卻是自己妹妹的屍體,李香蘭緊繃多日的神經終於在這一刻徹底崩塌,她哭喊著奔向妹妹的屍體,卻被徐天南伸手緊緊拽住。

“你放開我!放開我!”

此時的李香蘭已徹底陷入瘋癲的狀態,她大吼著、大叫著,雙手狂亂地在對方的臉上抓撓撕扯,這種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將她身體內的每一個器官都碾碎,震驚、悲傷、憤怒、狂亂之下的她已徹底失去了自己的社會性,張開嘴就對著徐天南抱住自己的胳膊咬了下去,對方的胳膊頓時幾道鮮血直流。

徐天南緊咬著牙,用近乎顫抖的語言道:“香蘭姐,不要過去!不要……不要破壞現場!”

而一同進入的馬管家此時臉上也盡是驚訝的神色,當即便把所有保安聚集到一起進行了詢問,隻不過不出意外地,文四寶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

後半夜,安靜的別墅區在數盞警燈的照耀下如同白晝,民警、聯防、刑事偵查科與法醫組的車輛將8號別墅圍繞得水泄不通。

半夜被叫來的杜永支下車後一臉鐵青,快步走到文四寶身邊,怒斥道:“文四寶!這就是你給我的交代?為了這件失蹤案,我在局長那裏替你求情破例簽發搜查證,結果這還不到幾個小時?為什麽會變成命案!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文四寶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但杜永支還是依依不饒地道:“我問你,你小子除了上班時間看那種電影,這一天天的到底都在幹什麽!”

一旁的徐天南看不下去了,終於替文四寶發聲道:“就在你這個支隊長昨晚準時下班回家和孩子玩親子互動的這段時間裏,文四寶做了一切你該做的事情。”

慕容水通過自己的觀察,直接毫不留情麵地道:“喲!杜支隊長,晚上從家裏出來時還不忘給鞋子打了鞋油?”

徐天南也繼續添油加醋補充道:“眼鏡上午還好的呢,怎麽就回趟家的功夫,就被掰得有點垮下來了,和孩子玩鬧時弄的吧?”

文四寶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徐天南,示意對方不要講話了,而杜永支的麵色也越來越難看,還好這時法醫李孟雪也走了過來,感覺到了幾人之間彌漫的火藥味,小心翼翼地對杜永支道:“杜支隊,現場初步勘察完畢,死者的身份已確定,正是這次人口失蹤案中的女孩李香琴,關於死亡時間的報告明天才能出來,但經過我們法醫組對現場的初步勘察,這個女孩可能……”

說到這裏,李孟雪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分析道:“可能是自殺。”

聽到“自殺”這兩個字,所有人的臉上均是浮現出了驚訝的神色,不同的是,徐天南與文四寶絕無法相信這樣的結論,而杜永支的心中卻突然燃起了一絲希望,畢竟在自己的管轄範圍內,若牽扯到綁架謀殺這種大案的話,自己這個刑偵支隊長也難免受到牽連,弄不好還會被通報省廳,由上級派駐專案組進行偵辦。

不過案件若被定性為“自殺”,那就有了巨大的差別,通俗來講,自殺的原因有很多,有的因感情受挫,有的因事業失敗,也有的因無法忍受這輩子痛苦的人生而選擇了走上絕路,畢竟腿長在那些人自己的身上,他們不論選擇何種自殺方式,歸根結底也都是社會層麵所反映出來的問題。

並且對於杜永支來說最重要的一點,自殺案可直接劃分由治安支隊負責,與他這個刑偵支隊支隊長沒有半毛錢關係。

此時杜永支急切地問道:“李孟雪,你能確定這件案子真的是自殺嗎?”

李孟雪道:“時間太短了,法醫組現在無法拿出確鑿證據來證明自殺的結論,但據我們現時所掌握的情況來看,自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