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尾聲:三個月後
三個月後,漠北政法大學,刑事偵查學研究生院。
徐天南合上了筆記本,對三名學生道:“事情的全部經過就是這樣,楊萬裏最終還是輸給了自己的傲慢!”
辦公室內好一會沉寂,良久,胖仔抿著嘴,長歎一口氣道:“楊萬裏罪大惡極,不論他之前有多麽悲慘的遭遇,也絕不是他犯罪的借口,就算他殺的都是作惡之人也不行,否則那還要法律有何用?”
但很快,另一個叫眼鏡的學生卻提出了不同的看法道:“我看未必,現在就有很多人犯了法,但是這些人在接受審判前,卻總有一個替罪羊會站出來為其頂罪,就算警方用盡一切力量尋找證據將其定了罪,用不了幾年這些人還會出來,他們照樣擁有著入獄前獲得的巨額非法所得繼續作惡,所以在某些特定的時刻,這個社會還是會需要一個像行刑者那樣的團隊,這也是對那些作惡之人的震懾。”
胖仔撇了撇嘴道:“哎喲?虧你丫還是學刑偵的,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來!”
眼鏡不滿地道:“怎麽了?南哥今天都說了暢所欲言,我隻是發表著自己的看法而已,我始終認為法律存在的意義就是對那些作惡之人的一個震懾,既然是震懾,我認為對待某些窮凶極惡之徒,唔……比如對待那些拐賣犯、詐騙犯、強奸犯之類的,我認為現在的刑罰對於這些人來講太輕了,甚至都應該參考古時的那些手段,比如剝皮、車裂、腰斬、淩遲等,這些才是對那些犯罪者最好的震懾!而這也正是這件案子中,行刑者團隊所做下的事。”
眼鏡一口氣把自己心中所想一股腦地說了出來,直惹的辦公室內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隨後他又不忘看向徐天南問道:“南哥,你覺得呢?”
“這……”徐天南思忖片刻,他本想以某種委婉的方法來回答這個問題,但最終還是決定直言告訴對方,於是緩緩解釋道。
——“眼鏡,對於你所說的第一個問題,其實法律存在的一方麵是為了震懾犯罪分子,但是究其根本,法律存在的意義,依然還是為了維護這個社會的公平與正義,為社會建立一種穩定的秩序。”
——“而對於像楊萬裏這種行刑者團隊的出現,可能看似一時間大快人心,縮短了惡有惡報到來的時間,但是你別忘了,就在我辦理這件案子期間,就已經出現了模仿作案。”
——“人們總是願意相信那些自己希望看到的東西,比如惡人遭受天罰、衣著光鮮的權貴跌落神壇等種種他人的不幸,但誰又能知道,當每個人都以自己內心的度量衡來定義這個世界時,當每個人都看見自己希望看見的事情發生時,誰才是真正的‘善’,誰又是真正的‘惡’,誰又能保證發生在他們眼前的事情是真實的,是公正的?”
——“正所謂法外的正義絕非正義,而是每個人自己內心的仇恨、貪欲以及偏袒的度量衡。”
——“同時就你提到的那些嚴苛刑罰來講,比如拐賣犯受到了淩遲、詐騙犯受到了腰斬、強奸犯受到了物理閹割,這種懲罰看似大快人心。”
——“但你可曾想過萬一誤判了呢?這其中造成的不可逆的損傷該如何去彌補?為什麽現在我們國家對於死刑需要最高法的核準,那是因為在人命這一層級的考量之上,必然需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再退一萬步來講,就算對於這些犯罪者沒有誤判,那麽法律的存在除了維護社會公平與正義之外,還應留有一個空間,這個空間叫“給受害者一個生還的空間”。”
——“例如強奸犯或拐賣犯,若他們被抓必然逃不過死刑的命運,那麽你認為他們在察覺到風吹草動後,難道還會給受害者一個活路?”
大段的話語,聽得眼鏡也是沉默了許久,但最終還是倔強地道:“那……那要不就這樣,把我們國家現階段適用死刑的那些懲處方式改變為古時那些殘酷的刑罰,不要讓這些惡人痛快地死去,要讓他們比受害者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後,再毫無尊嚴地死去。”
此話一出,胖仔卻一反常態地對眼鏡道:“嗨喲!眼鏡!這話好像有那麽點道理啊!這樣做的話,既不會增加適用死刑判罰的條款,反正那些該判死刑的照判,隻不過換種處刑方式而已,但威懾力可是坐上了火箭啊!”
難得胖仔讚成自己一次,眼鏡也是得意地笑了笑,隨後問慕容水道:“阿水,你覺得呢?”
慕容水支支吾吾地道:“好像……有點道理啊!”
徐天南抿了一小口茶,緩緩道:“根據《資治通鑒》記載,後代年間擁有著庶民百姓與權勢貴族一視同仁的殘酷律法,殘酷到何種程度呢?就這樣與各位講吧,假如水根今天偷了個蘋果,那我們幾個作為你的家人與鄰居,就要被同樣問斬,請問這樣的律法是否夠殘酷?是否夠震懾?”
見對方幾人不講話,徐天南又道:“可正是因為有這樣殘酷至極、草菅人命的律法,才會養出一大批窮凶極惡的官員,內憂外患之下,短短不到4年便被滅亡。由此可見,對待犯罪者,哪怕是罪大惡極之人,也絕不是越殘忍越好,畢竟人性……是需要引導的。”
說完後,徐天南合上了筆記本,對學生道:“好了,今日的討論到此為止。”
“哎!哎!”
瓷娃娃不滿地指著眼鏡與胖仔二人叫嚷道:“南哥!他們倆該說的說了,該問的問了,我還沒提問呢!”
“哦!不好意思把你忘了。”徐天南尷尬地笑了笑,重新坐回到了桌子上,做出了“請”的手勢道:“你問吧。”
瓷娃娃眨巴著眼睛,先是看了看徐天南,隨後又將目光落在了慕容水的臉上,一臉認真地問道:“阿水,那你到底原諒南哥了嗎?”
慕容水傻眼了,“唔?原諒……什麽原諒啊?”
瓷娃娃壞笑道:“你想啊,當初他不經過你同意,就擅自趁你不在家的時候去做你爸媽做走訪,而且還對你的生活情況進行調查!往小裏說這是侵犯個人隱私,往大裏說這可是明擺了注定要成為你今後感情之路上的絆腳石啊!”
“去去去去!”
徐天南拿起筆記本,呼扇呼扇地將麵前三個學生趕了出去,聽到那三人漸行漸遠的嘻嘻哈哈聲後,他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忙碌了起來。
轉眼間,又到了中午飯點,此時慕容水早已把瓷娃娃剛才說的話忘在了腦後,但是當她將一遝下節課需要的資料放在徐天南麵前時,卻突然地詫異道:“老大?這……這幾個小時你都在幹嘛?書都拿反了!”
徐天南突然間回過了神,他重新把書回正,似乎也就在此刻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於是問道:“那你到底原諒我了嗎?”
聽到這話,慕容水簡直哭笑不得,“我說你一上午都在考慮這個問題啊?”
徐天南點點頭,“你還是告訴我比較好。”
“好吧!”
慕容水說話時故意提高了調調,又習慣性地叉著腰,做出了最擅長的“茶壺狀”回應道:“鑒於你之前利用了隱瞞與欺騙等手段調查我私生活的事情,本姑娘已經原諒你啦!”
徐天南長噓一口氣,然而還未等他順過氣,卻又聽對方道:“不過嘛……”
“不過什麽?”
慕容水:“不過這件事我媽還不知道!我可不敢保證將來當她知道真相以後,會有我這麽大度哦!”
“天南!”
文四寶似乎天生就喜歡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出現,此時他猛然推開辦公室的大門,對著徐天南道:“出事了!”
“怎麽了?”
文四寶壓低聲音道:“楊萬裏在看守所……殺人了!”
徐天南眉頭緊蹙道:“他殺誰了?”
文四寶拿出了一張照片,照片中是一個留著寸頭,相貌平平的小個子男人,但此人喉嚨部位的骨節卻呈明顯的嚴重錯位狀態。
“事情是這樣的。”
文四寶解釋道:“楊萬裏經過上周的最後一次提審,對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同時這次案件因為有了媒體輿論的介入,那小子最終被判個死緩也不是不無可能。但壞就壞在這小子昨天不知怎麽了,就在每天固定出監的放風時間裏,他突然襲擊了照片上的這個男人,導致對方喉骨碎裂後搶救無效死亡。”
徐天南道:“審出來殺人動機了嗎?”
文四寶道:“怪就怪在這了,那小子之前問話時非常配合我們警方,但這次不知怎麽了,翻來覆去就一句話。”
“什麽話?”
文四寶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四個字:“他要見你。”
……
看守所內,經過重重關卡,楊萬裏最終被帶到了提審室內。
今日的他似乎心情非常好,臉上不僅沒有長久被關押後的陰霾,甚至今日一早還特地向管教申請了電動剃須刀將自己打理了一番。
此時,楊萬裏戴著手銬與腳鐐,坐在桌子的另一頭,旁若無人般直勾勾地盯著徐天南。
“楊萬裏,你要的人我已給你帶過來了。”
文四寶說話時拿出了一包煙,卻聽徐天南道:“他不抽煙。”
楊萬裏笑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抽煙?上回你去公司找我的時候,我還當著你麵抽過。”
徐天南:“如果那次你不是特意為了避開屏蔽器範圍,那包煙可能放到現在你都不會去碰。”
“哦?能告訴我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嗎?”
徐天南:“如果你找我隻是為了和我玩推理遊戲的話,我很忙。”
楊萬裏自顧自地笑了笑,最終緩緩道:“還記得鷹眼嗎?”
鷹眼這個名字,對於現在的警方來說,絕對屬於A類關注對象,因為根據之前在13K死亡那晚的錄像來看,鷹眼真是漠北以西邊境線上最大的毒梟,也正是林萬山三番五次想結交的人。
江湖傳言鷹眼十分神秘,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結交對方卻是林萬山多年以來的執念,因為他堅信隻要拉攏了鷹眼,就會有源源不斷的貨源,自此以後就可以建立一條從邊境線直達漠北市區,拋開了一切中間商的通道。
此時,當文四寶聽到這個名字後,立刻也是來了精神,問道:“楊萬裏!你知道鷹眼在哪裏?”
楊萬裏撇了對方一眼,毫不客氣地回應道:“文警官你若再講一句話,我們今天的談話到此為止。”
見狀,文四寶立刻閉上了嘴巴,聽著對方漸漸講出了實情。
——“也許你們警方早就注意到了,3號就是曾經錢莊公司霸占的那家孤兒院的院長女兒,錢莊利用一個癌症晚期的患者撞死了3號的母親,逼迫剛成年的3號不得不出讓繼承到手的那塊土地,也就是從那時期,3號正式加入了我的團隊,改名楊小美。”
——“至於2號與4號,他們倆曾是27連那邊一戶同母異父人家的兄弟,相信林萬山在27連做下的那些事你們都已知道了,因此當他們的父母受到林萬山蠱惑沾染毒癮後,當時就將這倆小家夥以大約10克‘麻古’的價格賣到了戈壁邊境的某個村莊。不到一年的時間,當這倆孩子曆經萬難終於逃回到家時,看到的卻是雙親早已發臭的屍體。”
——“但是很幸運,大概也就在距離現在5年以前,當時的楊大壯、楊小美、楊小胖3人差不多也剛成年,準備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對抗兩大幫派時遇到了我,他們也隻有和我在一起,才能發揮他們應有的價值,也隻有與我在一起,他們才能完成對錢家與林家的複仇。”
徐天南突然道:“但是楊大壯卻被13K殺害了。”
楊萬裏道:“這種事情在我看來,則是必要的犧牲,正如同我現在做的這件事一樣。”
徐天南立刻察覺到了對方話語中的意思,問道:“你的意思難道……這次你殺的這個人,與林萬山有關?”
對方點點頭,“他就是鷹眼。”
這下,就連審訊室外監聽的警員也都被這番話震驚。
因為大家都知道,楊萬裏這次在看守所裏殺害的隻是一名因在戈壁灘非法捕獵黃羊的偷獵者,並且對方還是個未遂犯。
然而,當大家聽到了楊萬裏的這番話以後,也終於明白了若死的這人真是鷹眼的話,對方當時被意外抓捕到時搜出的獵槍,槍口下也絕不會隻有動物的性命。
徐天南:“你是怎麽知道他就是鷹眼的?”
楊萬裏:“林萬山逃跑時,曾在一個侏儒那裏買過5把仿54式警槍。”
“對,但是那個侏儒卻就在林萬山逃跑那天出車禍死了。”說到這裏,徐天南突然想到了什麽,而是道:“他不是出了車禍,而是被你殺了。”
楊萬裏大方地點點頭,笑道。
——“其實我當時根本沒想殺他,隻是想從他身上得到點有關林萬山的消息。”
——“你應該知道吧?在人體的枕骨、頸椎下側、尾椎骨、腰椎與腹股溝內側有5個非常適合拷問的穴位。”
——“那家夥在還未堅持到第三針時,就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甚至包括鷹眼打算以他的武器庫作為通道,從邊境運輸新型毒品來漠北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而我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得知,鷹眼因一次在戈壁灘上處理叛徒時,意外撞到了邊境巡警,但好在他反應夠快,最終隻是以捕獵野生保護動物的名義被抓進了這間看守所。”
徐天南:“所以我們在古城的那天晚上,是你故意輸給了我?因此才使得你被警方抓獲後關進了這裏,目的其實是為了取鷹眼的性命?”
楊萬裏自嘲般地搖搖頭,“很遺憾,你猜錯了,那天晚上確實是你贏了,我也確實沒有想到你會以那種打賭的方式把警察吸引過來。”
徐天南:“可是你知道自己現在做了什麽嗎?”
楊萬裏:“我知道,也許我錯過了唯一一次死緩的機會。”
“為什麽要這樣做?”
楊萬裏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語氣也放緩了下來,“我對這個世界早已沒什麽可留戀的了,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將來在見到養父時,起碼能在他的麵前挺起胸膛,大聲告訴他我直到至死的那一刻,都在繼承他的遺誌。”
徐天南:“你殺了太多人,這是不可能的,就算你在那個世界見到他,恐怕對方也不會原諒你。”
“這並不重要。”
楊萬裏突然抬起頭看向徐天南,目光中卻第一次浮現出了悲傷的神色,隨後卻告訴了對方一句話,而這句話卻猶如雕刻刀一般,將某種東西死死印刻在了對方的心中,直到數年以後都無法消散。
……
從看守所出來後,慕容水第一時間便迎了上去,問道:“老大,怎麽樣了?楊萬裏那家夥到底和你說了些啥?”
徐天南沒有回答,隻是很快平複了自己的情緒,與對方淡然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半小時後,那輛白色的小破車緩緩駛到了近郊區域的一處建築工地。
“就是這了。”
徐天南揮揮手,示意對方跟著自己上來,然而慕容水眼前看見的,卻是一個被人堆起來的土包包。
爬了上來後,慕容水的視線頓時也繞過了工地的建築圍欄,發現在這好大一片工地內部,眼前盡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林,就在山林包裹著的正中心,卻有一個直徑大約一百米的大坑,十幾輛挖掘機正在大坑內部忙碌著,發出“轟轟”的聲音。
慕容水:“老大,你帶我來看坑?”
徐天南:“也許在你眼裏,這是個大坑,但實際上在將來……”
“我明白了!”慕容水不等對方說完,就打斷道:“這是我們下一個要跟的案子是不是?那些工人看起來隻是普通工人,但也許是犯罪集團的打手。那些挖掘機看似在工作,但實際上卻在掩埋犯罪證據,老大我說對了嗎!”
徐天南自語著,以小小的聲音罵了兩句,隨後又問對方道:“那你覺得這裏環境怎樣?”
“算是我們經曆過的,最山清水秀的犯罪現場。”
“空氣呢?”
“彌漫著犯罪的味道!”
“視野呢?”
“是一個監視周圍一切動向的好地方!”
“看樣子你挺滿意的,那就好……”
慕容水徹底被搞懵了,卻見對方左右看了看,就仿佛做賊般小心翼翼地查看了四周,在發現沒有人看這邊時,悄悄地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卷起來的A4紙大小的小冊子。
“喏,打開看看。”
慕容水打開小冊子,驚訝地發現這並不是什麽犯罪案件資料,竟然是一張標準製式的購房合同,就在合同的第一頁,購買者姓名那一欄卻寫著徐天南與自己的名字。
這下,慕容水是徹底不懂了,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問道:“老,老,老大……這幾個意思?”
徐天南說話時都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神,“上回瞞著你去找你父母做調查是我不好,但我這人做事言行信果,既然說了分房子就要說到做到,所以……所以這次我以咱倆的名義買下了這裏的一套房子。”
慕容水隻感覺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簡直就像是在做夢,好一會她才猛然醒悟了過來,抬手便將合同推還給了對方。
“老大你這這這……這是做什麽啊!趕緊把合同還給人家去!現在房子那麽貴,你好端端的發什麽神經啊!”
徐天南卻將腦袋扭向了一邊,對麵眼前的空氣道:“江湖人就得做江湖事,不退!”
“你就一大學老師,算個錘子的江湖中人啊!趕緊的退掉去!不然我生氣了啊!”
徐天南的目光依然四處遊離著,嘴裏回應道:“好幾萬的定金都已經交了,你現在若不簽字的話,這錢就打水漂了。”
一聽好幾萬的定金退不回來,慕容水隻感覺腦袋一陣眩暈,於是又問道:“可是,可是咱們倆不沾親不帶故的,買房合同也沒法寫兩個人啊!”
就在二人的爭執間,慕容水的目光瞟過了合同下方的“權利人關係”一欄,她一眼便認出後方是徐天南手寫的字跡,隻見三個大字寫著:準夫妻。
看見這三個字,慕容水突然感覺自己小小的心髒也頓時產生了一陣悸動,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
“老大,這個權利人關係……為啥是準夫妻?”
此時的徐天南就仿佛考試作弊被抓住的孩子,渾身都止不住地顫抖了一下,好一會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那個……銷售員告訴我的,說這樣寫以後便於辦理房產證。”
慕容水當然知道對方說的是假話,但還是紅著臉,把合同抵在了對方的背上,飛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整整一下午,二人都在這個簡易的土包包上坐了很久,誰也沒有講話,但是誰都不覺得無聊或尷尬,他們就是這樣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裏,身體微微觸碰在了一起,眼前卻仿佛看見了就在不遠的將來,那夜晚中數盞亮起的燈光下,有一處屬於二人的世界。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新年。
這天,徐天南帶著慕容水來到了一處十字路口,二人點燃了香燭與紙錢,一陣風吹過,火苗颼颼地竄到了天空。
“老大,你說楊萬裏那家夥,現在見到他養父了嗎?”
徐天南很認真地想了想,回答道:“他恐怕得下地獄吧?”
“說什麽呢你!”慕容水不滿地錘了對方一拳,低聲道:“你這人咋說話不分場合的啊?”
很快,眼前的一大堆紙錢也差不多變成了灰燼,慕容水突然想到了什麽,於是問道:“老大,那天你最後一次見楊萬裏,他最後那句話到底和你說什麽啊?”
徐天南拿一根柴火棍子捯飭著眼前灰燼,問道:“喂!我能告訴她不?”
突然一陣陰風刮來,低矮的小火苗卻借著這陣風突然燎在了徐天南的眼睛上,隻見他“嗷”地叫了一聲,繼而蹲在原地揉了好一會眼睛,才悻悻地回應道:“好你個家夥不讓我說!那我偏要說!”
隨後,徐天南站起了身,看著這一陣被風吹到天空中漸漸散去的灰燼,低聲道:“那天他曾告訴我,法理代表著正義的精神,但正義……卻永遠不能審判世間所有的罪惡。”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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