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陳年往事

“我死的好慘。”

花盆裏回音般回**出陰鷙且幽怨的控訴,我自動忽視話音中懾人的情緒,隻默默聽這幽怨控訴的緩緩陳出。

劉梅說她是被強製監禁村裏的,她逃跑過幾次,不僅沒跑成,當年的村裏人還幫著盯她,一旦看到她跑,不僅強行扣押她,還會去叫人來把她帶回去,被帶回去就免不了挨毒打、關在臭氣熏天的旱廁裏。

悲慘持續了很久,直到死亡來臨前,她的悲慘都沒有消失。

當年的村裏,不止老張一個光棍,娶不著媳婦兒的少說兩位數,她因此被村裏別的光棍明裏暗裏惦記。

這情況在她因被強迫而懷孕後也沒有消失,反而因此她的日子更加難熬,張遠的父親老張懷疑她跟人鬼混過,整天尋著由頭虐打她。

張遠出生那天,因生產而奄奄一息的劉梅因為口渴,強撐著爬著去院子裏喝生水,不料卻被偶然過路的光棍瞧見。

憋壞的光棍,哪管她三七二十一,眼裏隻能看到虛弱的劉梅衣不蔽體,再加上當時老張母子正高興的抱著剛出生的張遠忙碌來忙碌去,於是劉梅就被這光棍拖走……

這事持續到一半時被老張發現,老張頓時暴怒,他不怒於光棍竟然給他扣綠帽子,而是將怒火全撒在了劉梅身上,光棍順勢也極力指責是劉梅勾引她,一盆盆髒水肆無忌憚的往她身上倒。

其實對老張來說,生個兒子之後,劉梅就失去了價值。

這一盆盆髒水潑出來,是為了給將劉梅“轉手”做鋪墊,沒用了的劉梅,沒多久就被轉手給村裏別的光棍,劉梅儼然因遭此境遇而瘋癲。

最後一個“接手”瘋癲了的劉梅的光棍,因為她很長時間肚子都沒動靜,光棍氣不過就去找後賬,找啊找的就被拖著去了老張家。

幾個大男人爭執中愈發激動,最後怒火再次集中在她身上。

劉梅死於那次被當出氣筒,張遠的父親像失去了人性般,搬起石頭連連砸她的頭。

直到她感受到疼痛襲來時,她的腦袋已經被砸的沒了形,再有意識時,是一陣冰冷和窒息,她被捆在一塊大石頭上、連著石頭一起拋進了村裏的水塘裏。

她死的時候,肚子裏還懷著身孕,一屍兩命。

“昨天死的人,是你殺的吧,他是誰,為什麽要殺人,你不知道想要修煉出成果,是切忌萬萬不可殺人的麽。”

默默聽完劉梅的控訴,我對眼前地麵上的花盆問道。

“嗬嗬。”劉梅隻給了我一聲幽怨的冷笑。

這也算是一種回答了,我猜到了,這不是她第一次殺人,所以也沒什麽好忌諱的。

昨夜並沒有睡好,劉梅長什麽模樣我也沒有看到,胡小蠻似乎對劉梅的生平沒有任何興趣,隻等著隨時送劉梅和嬰魂一個魂飛魄散,隻是不急於一時。

傍晚的時候,拖著不利索的腿外出的耿奶奶,“順便”將迷茫的張小浩送回張家,直到天快黑了時,才又回到這宗祠。

說來也奇怪,碧雲村絕大部分村民都姓張,除非是嫁進來的女人,以及寥寥幾戶外遷而來的。

張氏的宗祠,碧雲村的村民連來都不來,我和胡小蠻在宗祠裏待了這麽大半天,也就偶爾能聽見外頭的村道時不時有人走路路過、或者開車路過之外,根本沒人進來。

這讓這宗祠顯得很淒清。

“要不今晚去張遠家過一夜?反正都……”

“不去。”

我的提議還沒說完,就被胡小蠻打斷,她像是不喜歡張遠家的意思,而我想的也很簡單,希望晚上能睡個好覺而已,連著兩夜都是坐著小憩,誰也撐不住這樣的疲勞。

胡小蠻斷然否定我的提議後,便自顧走進宗祠的正堂,然後像昨晚那樣,坐著小憩。

天要黑不黑時,耿奶奶才從外頭回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一聲。

耿奶奶不是空手回來了,她還拎著一隻山裏才有的野雞,野雞已經死了,像是被咬斷了脖子咬死的。

“回來的路上恰好撿著個這麽個玩意兒,將就吃吧。”

耿奶奶將野雞遞給我,看她大大方方的,且她早已辟穀,想來應該是特意為我們帶過來的。

山裏的野貨,我還是挺熟的,也知道怎麽處理。

篝火在宗祠小院裏散著暗暗的紅光,繚繞的灰煙汩汩往天空升去,等我終於聞到誘人的烤雞香氣時,胡小蠻似是剛結束小憩,她不動聲色的伸了伸身子,然後走到篝火旁。

我將兩條雞腿揪下來遞給她,她自然的接過,並斯斯文文的吃著。

“徐家小子,要是定主意了給留一線,那就將倆花盆子埋在這吧。”耿奶奶語氣淡然。

我本以為他們對邪祟就隻有滅殺的態度,耿奶奶的話,我有些許意外,意外於還有這種處理方式。

“人有三魂,而三魂各有區分,有時候可以說,人有陰魂、陽魂、識魂,有時候也可以說是人有善魂、惡魂、覺魂,不論是陰陽,還是善惡,都是相伴相生的。”

耿奶奶絮叨家常似的平淡著語氣,不緊不慢的跟我們閑聊著:

“所以,也非必殺不可。”

“哼,對我來說,邪祟隻有魂飛魄散這一個結果。”胡小蠻的態度,跟耿奶奶完全相反。

估計是得知劉梅的生平後,耿奶奶起了惻隱之心吧,說實話我也起了這種心思。

但我知道她們不會起爭執,因為大多數時候,她們對待邪祟的態度是一致的,比如耿奶奶此番離開山洞,是為了滅殺真正意義上的邪祟狗巫。

邪祟也有不同,隻是胡小蠻對邪祟的態度是一視同仁。

“滅了我……我受夠了……”

幽靜已久的花盆裏,忽然飄出聲響,劉梅不斷以幾乎嚎啕的聲響,重複著這兩句話,如果她還在世,無限重複同樣一句話的表現,確實很符合精神有疾病的人的特征。

哪怕她早就死了,也還是瘋的。

這麽無意識的飄過這段思緒時,我忽然發現……

我好像疏忽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