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魘鎮

最常見的人骨法器,是人的頭蓋骨,而骨灰的用法,我知道的有幾種。

早年因為各個村子之間相隔較遠,且交通閉塞,但凡有人生病了,求醫問藥是件很難的事。

有些老人家彌留之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卻愣是硬撐著最後一口氣,就像要交代什麽事情。

有次我們村裏有個叔叔,進山裏找山貨時出了意外,被救回家時,人已經奄奄一息不行了,卻死攥著他媳婦兒的手,愣是攥了兩天兩夜,就這麽硬撐著不願走。

他媳婦看出來了他是有事要交代,不交代就死撐著,於是就找到了我姑奶奶。

姑奶奶去到他家後,明白了他是想對他媳婦交代什麽,那眼巴巴的乞求眼神,誰看了都不忍,都想圓了他的心願。

一向不碰邪術的姑奶奶,那次勉強算是擦著邊兒破了回戒,用人的頭蓋骨作為容器,點了盞省油燈。

每個人的肩上都有一盞陽燈,姑奶奶用這法子,給他續了會兒燈。

說來也奇,頭骨省油燈點燃了之後,男人忽然像回光返照似的,張口說了一大堆交代的話。

他是要跟他媳婦兒說,他在山裏哪個地方藏了些山貨,弄出來能幫補家裏的生計,往後她一人孤兒寡母的帶孩子,能過的不那麽辛苦一些,他這才能放心走。

……

回過神來,胡小蠻戳破店老板用骨灰燒製招財貓後,那老板就跟氣急敗壞了似的,張口必帶粗俗的髒話。

胡小蠻仍淡然如故,任他如何叫罵,她都冷冷淡淡的。

我走過去對店老板說道:

“老板,這骨灰灰到發黑,說明這人生前受過很嚴重的傷,或者是重病病死的,本該入土為安,卻被你用來燒製成了招財貓,你是掙錢了,但損陰德的,最好還是……”

“你給我閉嘴!胡說八道!你才損陰德,你全家都損陰德!”那店老板將他的咄咄逼人徑直轉向我,快步逼到我麵前,滔滔不絕的噴了我一臉唾沫星子。

“你這樣會……會激出陰魂的怨氣的,會倒黴的。”我不太善於言辭,艱難的從店老板密集的話音裏擠出這麽一句。

“我今兒趕時間,沒空在這跟你掰扯,”胡小蠻稍稍橫著手臂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在這裏浪費了二十分鍾,她因此臉色不太好看:

“侄子,給他留個電話。”

胡雲九“誒”了一聲,拿起紙筆寫下一串數字擺到櫃台上,而胡小蠻掏出手機,掃碼、轉賬,一氣嗬成。

我都有點驚訝了,明明是在做好事,居然還要賠錢。

那招財貓早就激出了老太太的怨氣,最好是現在就還回去,我懷疑這骨灰也是偷挖出來的,本就是很不道德的行為。

“錢給你轉了,東西我也不要了,話我說前頭,”胡小蠻收起手機:

“這錢你拿不穩,不僅拿不穩,屆時有求於我,代價不低於這錢的百倍。”

胡小蠻用最冷淡的話音,說著大口氣的話,那店老板被逗的哈哈大笑:

“我要是有求於你,我跟你姓!”

店老板為表輕蔑,拿起那張紙就給撕了個粉碎。

胡小蠻不再搭理他,她對胡雲九淡淡一個眼神,我們離開這快餐店。

車再次行駛在高速上,胡雲九開著車,時不時撓撓自己的後腦勺:

“哎我說,難得你樂意多管閑事呢,還叫我去把那玩應砸了,咋回事啊?是邪乎玩意兒?”

“開你的車。”胡小蠻眯著眼進入小憩狀態。

我通過倒後鏡看了一眼胡雲九的臉,他似乎早就習慣了胡小蠻的不給麵子,臉色沒什麽變化,還是那個大大咧咧的中年漢子。

“那個招財貓,是用骨灰燒的,而骨灰應該是盜掘的,我剛才……看到了個老太太。”看胡雲九好像對內情感興趣,我就當練習說話,嚐試著跟他講講內情。

“喲,你也懂點兒門道呢?繼續說說?”胡雲九性子豪爽,車裏有這號人,就不會有尷尬的感覺。

我點點頭,繼續給他講:

“有一種邪術叫魘鎮,有些生意人做生意時會擔心生意不好,所以就會請一些鎮物來旺商門,比較常見的鎮物是詭像、血刀、血釘等凶邪之物,以求起到物極必反、陰極轉陽的效果。”

“哦哦,骨灰比這些還凶邪?”胡雲九問道。

“骨灰是人留在這世上最後的東西,本身就殘留著最後的執念,若不能入土為安,極容易生怨念,所有邪乎事都是因為怨念才起的。”我慢條斯理的給他講著:

“盜人骨灰燒成鎮物,屬於險棋一著,一著不慎就會遭反噬,要是把事兒做的太貪婪,很容易激起怨氣,怨氣加持下,那就不是反噬了,而是自己找死,請邪容易送邪難。”

跟胡雲九聊完這件事後,我本在心疼胡小蠻莫名沒了三萬塊。

可想了一會兒,我腦袋裏忽然就靈光一閃,經胡小蠻的做法的提醒,我想到了一個掙錢的主意——

如果這個快餐店老板真的會回頭來求胡小蠻,胡小蠻去不去,也就是價格到沒到位的事而已?

難怪她這麽大方,三萬說轉就轉了。

“胡小蠻?你睡了嗎?”為了確認這一點是否可行,我鼓起勇氣,對著前麵的副駕駛座打擾一聲。

“幹嘛。”

看她搭理我了,我趕忙問出我的問題:

“如果那人給你打電話了,你會去麽?”

“愛找誰找誰,不去。”胡小蠻的回答,很符合她的個性。

“如果……他真的給你三十萬,你去麽?”我再次追問。

聞聲,胡小蠻沒回答我,而是坐直了身子,透過倒後鏡盯著我看。

她眼神直勾勾的,快要把我身上給盯出個洞來。

時間沒過去很久,但總感覺時間的流逝變慢了很多。

她盯著我好一會兒之後,便收回目光繼續小憩了,再也沒搭理我一下。

我被她這回應攪的心裏忐忑,車裏氣氛沉悶,於是我隨意找點兒事做。

我從包裏拿出個本子來。

胡小蠻收拾邪墳時畫的雷動符,我雖然看不懂,但腦海裏就像烙下了烙印,我照著印象,在本子上將雷動符畫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