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水餃館的燈光
夜晚的步行街就像個妖嬈的美女。南來的北往的人們一進入步行街就會被她的氣氛所帶動,臉上雖然都戴著口罩,仍難以掩飾內心裏被步行街所激發出的那種**。年輕的情人摟著腰,老年的伴侶牽著手,從一家店鋪到另一家店鋪,在光鬼陸離中尋找著每個人心中的喜好。
徐豐和這些悠閑逛著街人的心情明顯的不同。他站在紅渠水餃館的門前焦急地撥打著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依然是那個優美的女聲說出這句叫人絕望的話。徐豐簡直想把手機摔在緊閉的卷簾門上。
張叔幹嘛去了呢?為什麽電話也接不通?徐豐在門前徘徊著,手裏捏著的那枚鑰匙已經出汗啦,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打開門進去看看。
徐豐在中江大學讀大四,眼看著就要畢業啦。徐豐靠自己的能力通過了三家公司的麵試,目前正猶豫著要和哪家公司簽約。本來約好前天晚上來店裏和張叔好好商量一下這事兒。可沒成想因為女朋友使小性兒,耽誤了來店裏找張叔的時間。隻能在晚上的10點多給張叔打了個電話,說是第二天一早過來。
第二天一大早,徐豐來到紅渠水餃館卻發現店門關的嚴嚴實實,撥打張叔的電話也無法接通。他以為張叔出去買菜了,就在店門口等了一會兒。可一直也沒有等到張叔回來,電話也還是無法接通。
從昨天早晨開始,徐豐就不斷的撥打張叔的電話,可是卻一直都是暫時無法接通。徐豐覺得可能是出事了,所以今天晚上特意翻出張叔給他的店門鑰匙,準備進店裏看看情況。
徐豐的老家在江南省的另一個地級市貴安市的郊區,父親死的早,母親一個人把他養大。在徐豐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張叔對他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人。母親在餐館裏給人打工,收入非常的微薄,根本無法同時承擔她們娘倆日常的生活和徐豐上學的費用。
在徐豐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張叔主動聯係學校說希望資助一個孩子上學,學校提供了三個最困難家庭的情況介紹,最終張叔選中了徐豐。從那以後張叔不僅承擔了徐豐所有的學習費用,而且每個月還給徐豐的母親匯錢用來貼補家用。
徐豐在水餃館的門口又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掏出鑰匙打開了卷簾門。
就在徐豐打開卷簾門的時候,步行街對麵的一家店鋪裏,有一個女人正警覺的朝這邊望著。
徐豐走進店裏,找到牆上的開關打開燈。他望了望自己身後半開的卷簾門,覺得還是關上比較好,不然有顧客進來就不好解釋了。
徐豐關上門,望著空空的店鋪的發了一會兒的呆,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張叔的情景。
那是自己離開家到中江來上大學的前一個晚上。母親給了他這個地址,告訴他一直幫助他們家的張叔就在中江市。母親說她從來沒見過張叔,也沒有寫過信,更沒有通過電話。這個地址還是當初辦理資助手續時,母親問學校老師要的,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還能不能找到她們的恩人。
母親聽老師說,張叔也是一個人,沒有家庭和子女。母親叫他找到張叔後給張叔磕頭,認張叔幹爹。還說今後不用孝順她自己,記得孝順張叔就夠了。
到學校報到後的第二天,徐豐就急切的按照地址找了過去。在徐豐的想象中這個地址應該是一家公司或者是一座漂亮的房子。張叔應該是一家公司的老板,或者是一個上了年紀的有錢人。這樣一家小小的水餃館,從來沒有出現在徐豐的備選答案裏。那天他也是這樣猶豫了很久才走進店裏。
“您好。”他怯生生的向一個正在麵板前忙碌著的中年人打招呼。
中年人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衫,下身穿了一件到膝蓋的黑色短褲,外麵罩著一件沾滿麵粉的圍裙。頭發有些稀疏,圓圓的白淨臉龐上的胡須應該有好些天沒刮啦。一雙小眼睛正眯縫著衝自己笑呢:
“小哥,您先坐,吃什麽餡的?”
“我,我找張貴福。哦,我,我是徐豐。”徐豐緊張的說起話來有點結結巴巴。
徐豐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張叔臉上表情的變化,那雙眯縫著的小眼睛慢慢的變得溜圓,嘴巴也慢慢的張開變得溜圓。
“徐豐!你就是徐豐!哈哈哈!”張叔興奮的一把抱住徐豐的肩膀,滿手的麵粉弄了徐豐一身。
在得知自己麵前這個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真的就是他仰慕許久的張貴福以後。徐豐顧不得店裏麵還有吃水餃的顧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
徐豐知道在灶台的後麵有一個通往二樓的樓梯,上麵是張叔睡覺的地方,這四年來徐豐隻有一次到二樓去過。張叔不僅很少讓他去二樓,甚至店裏也不許他多來。徐豐說他可以有空就過來給張叔幫忙,可張叔總是說一個人忙的過來。讓他好好學習,在學校裏多學一點知識,以後走到社會上才能成為有用的人。
二樓上漆黑一片,徐豐不知道燈的開關在哪裏,用手機照了半天才把二樓的燈打開。二樓和一樓一樣收拾的幹幹淨淨。家具隻有一張床、一個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個靠牆而立的衣櫃。在桌子旁邊的一麵牆上有一排的釘子,釘子上掛著魚竿、魚網和一些徐豐叫不上名字的釣魚用具。
徐豐走到桌子旁,在椅子上坐下來。他用手機再次撥打了張叔的電話,依然是暫時無法接通。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不知道怎麽做才能和張叔聯係上。他站起身來在房間裏來回走了幾趟,想找出有關張叔消息的線索。
衣櫃裏整齊的掛著一些衣物,大多數都是些平常的款式,有夏季的短褲短袖,也有冬季的毛衣毛褲羽絨服。在衣櫃最內側,徐豐看到一身做工精細的西裝,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心想自己從來沒見過張叔穿這樣高檔的衣服。
書桌的油漆已經掉的差不多了,桌麵上已經露出粗糙的木紋。桌子有三個抽屜,都沒有上鎖。徐豐先打開最右邊的抽屜,看到裏麵放著一些好像是賬簿一樣的本子。中間的抽屜裏是一些零碎的東西,有感冒藥、有指甲刀、有計算器、還有幾個硬幣。徐豐拉開左麵抽屜,看到抽屜裏放著一個厚厚的筆記本,筆記本上麵放著一支碳素筆。他正要將筆記本拿起來,突然聽到了砰砰的敲門聲。
徐豐被嚇了一跳,連忙走到樓梯口去聽下麵的動靜。卷簾門這時又響了起來,是有人在外麵敲打著鋁製的卷簾。徐豐不知道自己是應該下去開門還是不應該開門。卷簾被敲了兩下之後,傳來了一個老人的聲音:
“老張,老張,你回來了嗎?”
徐豐聽出來這是有人來找張叔。他猶豫著沒有去開門,他想自己如果打開門,該怎麽給外麵的人解釋呢?如果外麵的人問自己張叔去了哪裏,他該如何回答呢?
“裏麵沒人嗎?難道又出去了?”
“唉,回來就好。我明天再來看他吧。”
外麵的自言自語的說了幾句就離開了,水餃館裏又重新恢複了安靜。
徐豐返回到桌子那裏,從打開的抽屜裏拿起那個記錄本翻看起來。
2020年3月1號
今天運氣不錯,3小時弄上來12條一斤多的大鰱子,可惜壞了我一隻好魚鉤。
2020年2月4號
今天是徐大哥去世15年的日子。徐豐快大學畢業了,時間過的真快呀!
看到這一頁,徐豐覺得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膨脹起來,筆記本掉落在桌子上。徐大哥?15年?徐豐?難道張叔認識我爸?他撲通一下坐在椅子上,腦子裏一片空白。
呆坐了一會兒,他連忙再次拿起筆記本,去翻前麵的內容。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喧鬧的鈴聲瞬間打破了房間裏的安靜。徐豐連忙掏出手機,看到是自己的女朋友打來電話。
“喂,小夏。”徐豐趕緊接起電話、
“徐豐,你在哪裏呀?”電話那頭傳來嬌滴滴的女聲。
“我在張叔這裏呢,和他商量一下工作的事。”徐豐溫柔的回答。
“哎呀,有什麽好商量的嘛,你趕緊回來吧,我肚子餓了,你陪我去吃宵夜。”
“我......稍微等一會兒好嗎?”徐豐不想放棄探究秘密的機會。
“不嘛,不嘛,我都快要餓死了。”
“好好好,我馬上回去,小夏別著急。”
徐豐被女朋友纏的沒辦法,隻能放下筆記本關上抽屜,扭頭往樓梯走去。
在他剛要按下照明的開關時,他又突然返回到桌子旁,拿起剛才的筆記本。看到那本筆記的下麵還有三本筆記,他索性把所有的筆記本都拿上,關上樓上和樓下的燈,鎖上門匆匆的回學校去了。
在徐豐進入到水餃館的這段時間裏,步行街對麵店鋪的那個女人一直在盯著這邊看。
又過了三個小時,就在蘇樂他們勘察江邊的現場時。一個消瘦的身影來到了紅渠水餃館的門前。來人穿著一身肥大的運動裝,運動上衣的帽子把整個麵部完全的遮住。消瘦的身影沒有在門前停留,而是直接用鑰匙打開卷簾門。人進到裏麵以後,又迅速的把卷簾門關上。
水餃館內沒有開燈,隻有一瞬間在二樓的窗戶上顯出一個模糊的身影。
十分鍾以後,消瘦的身影打開卷簾門,出來後又迅速的重新把門鎖上。走的時候,手上拎著一個黑色的雙肩包。